第21章

貧困生。這個詞就像是一個標簽,貼在江嶼的身上,江嶼倒是無所謂,他一沒偷二沒搶,頂多是投胎失利,掩不住別人的口舌,難道還不能光明正大地用了嗎?但徐衍昕卻很在乎。

徐衍昕是個藏不住事的人,生氣、快樂、苦惱都在臉上,顯得有些憤憤不平。

江嶼用指尖轉著寫了“志安基金”字樣的籃球,一邊撥弄讓它轉個不停,一手靠著徐衍昕身後的椅背,空位上堆滿了徐衍昕的畫具,水彩。徐衍昕撓頭問他:“你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嗎?什麽元素都行。”

江嶼終於舍得看眼他的畫,簡單的幾筆勾出個握著籃球裝酷的少年,帶著棒球帽,壓低了頭顱,看不清臉,少年一手插袋,一手向前伸,寬大的手掌握著籃球,十分囂張。江嶼不懂美術,但他幾筆勾勒的身影俊逸瀟灑,快速地抓住了他的特征。

“你隨手畫吧,我都行。”江嶼把籃球砸到地上,用手踩住,漫不經心地說。

徐衍昕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道:“設計可是個很精細的東西。”江嶼聞聲去看他,正午的天氣熱,把那張雪白的臉曬得微醺,或許是剛生完病不該放肆的緣故,徐衍昕穿著熨帖的校服,額頭和鼻尖冒著汗珠。徐衍昕身上總是透著股清香,江嶼甚至覺得連他的汗都比別人要幹凈幾分。徐衍昕見他盯著自己,便奇怪地說道:“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江嶼故意問:“我哪樣看你了?”

徐衍昕咽了咽口水,道:“眼睛一眨不眨的,像要揍我。”江嶼輕笑,把手掌按在他軟蓬蓬的頭發上,笑道:“走了,回教室。”徐衍昕揮開他的手臂,嚷嚷道:“別亂按我頭,你剛摸過籃球!”江嶼笑了笑,一手抱著球,一手拎著徐衍昕的畫具箱,而徐衍昕還在嘀嘀咕咕地問他,槍怎麽樣,還是跳躍的黑影更酷,江嶼把他送回座位,把皮箱擱在他的桌上,輕飄飄地說:“你空白的作業本比較酷。”

靠裏的方可施聽了哈哈一笑,道:“哪天輪到他不交作業,世界也該末日了。”周圍的人聞風而動,嘰嘰喳喳地圍過來看徐衍昕的畫,柴方捧著臉,崇拜地看著他:“哇,隨手畫也這麽好看!”而夏松嘖嘖兩聲說:“你給誰設計LOGO呢?”

徐衍昕把東西塞回桌洞裏,咳了兩聲,拿出好學生的姿態道,等會英語課要默寫。周圍的人哄地一聲散開,拿出單詞本背,而江嶼也正準備回座位,不知是補覺,還是臨時抱佛腳,但徐衍昕戳戳他的後腰,把自己的筆記本遞給他,江嶼接了,正要說話,上課鈴就響了,英語老師踩著門鈴聲進來默寫。

徐衍昕的筆記本跟他的人一樣,規整漂亮,封面簡單地寫著徐衍昕三個字,裏面的筆記詳盡工整,左側是單詞原形和意義,從詞性轉變、聯想詞組都用紅色的水筆標在右側,整理整理都能拿出去賣了。

他翻看了兩頁,裏面夾了一張便簽,便簽上畫著一個舉熒光棒的小人,微笑的三角嘴,額頭寫著奮鬥,旁邊一個氣泡框,寫的是:堅持!再多學一會!他好笑地又翻過幾頁,上面還是那個小人,十分疲累地趴在地上,頭上有三道線,但氣泡框裏寫著的是:不要放棄!站起來背!

他遙遙地望去,捕捉到徐衍昕的背影,正一絲不苟地寫字,偶爾擡起頭聽老師報中文,不知為何,他開始有些不敢多看徐衍昕,他隱隱綽綽地感到不妙,但他總忍不住想起那日大火,那時的徐衍昕,一身落魄,在昏暗的光線下,他只覺得那雙眼睛是烏黑沉悶的,但當徐衍昕在窗口抓住他的手,他迎上去細看,才驚覺挺翹的睫毛壓下的眼睛是那樣的棕,像琥珀,眼白是碧清。

“江嶼,看誰看這麽出神呢?”

目光如炬的英語老師很快鎖定住他,許多人聞言都回頭看他,包括徐衍昕,微微側過臉,好奇地看過來。這回他沒有無視老師,而是笑著回道:“老師你今天穿了新裙子吧?”

英語老師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麽油腔滑調,咳了兩聲,硬邦邦地說:“默你的單詞去。”而有幾個男生吹了聲口哨,鬧哄哄地笑,他往徐衍昕的方向去看,潔白無暇的少年也勾著唇角,彎了眼睛,而隔壁的方可施賊眉鼠眼地偷看他的練習本。

放學後,同學們稀稀拉拉地離開教室,江嶼去小賣部買了根碎冰冰,拗成兩斷遞給徐衍昕,徐衍昕並不用手去接,手上依然忙著塗塗畫畫,直接張嘴叼住了棒冰,然後將冰棍抵在桌上,立著吸裏面的碎冰渣。江嶼盯著那掛在他下巴即將落下的水珠,忍不住伸手抹了把他下巴沾的水,而被撓了下巴的男孩好脾氣地朝他笑笑,夕陽西下,整個教室成了橘子的的果肉,被一層橘金色裹著,草莓味的棒冰舔得發膩,化得很快,害江嶼滿手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