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別, 你去了我就談不成了。你相信我,許純牧,你就在這呆著。千萬別上戰場。就算是談不成, 我保證我能全身而退……”楚歇連連擺手,生怕許純牧跑來添亂似的。

“那我可以裝成小兵,陪你去。”

楚歇篤定地搖頭:“你就呆在這。等我回來就是。”

***

瑯琊郡。

“王,前頭便是瑯琊雪嶺天塹, 只要能再破了那處, 我們便可直入北境長野郡,再轉而南下往西京而去。”

忽敕爾一口烈酒滑入喉頭, 就這黎明的微光看著遠處玲瓏剔透的山脈若有所思。

魏北的長明君可比寧遠王的手裏的兵難打得多,且這次是一因為大魏起了內亂, 自己趁了賊人通敵叛國的勢力才能如此順利,這魏北究竟要不要一鼓作氣地打下去,倒是還得稍稍斟酌一番。

大魏竟在眼下關頭起如此大亂。

是因為奪儲。

沒有想到那個四年前看似對楚歇俯首帖耳的小太子, 倒是個敢賭的人。

竟敢借外敵肅內亂。

就不怕一個行差踏錯, 徹底亡國了麽。

外頭忽傳有大魏的使者前來和談,還是孤身前來。

忽敕爾眼微微一眯,在這魏北魏西的交界處他不敢輕舉妄動, 思索了下, 將青銅酒盞往桌上一放,眼神譏誚:“告訴他,不見。等本王打拿下了魏北十三郡再談。”

“那人說, 王見過這個會見他的。”

那人將一束馬鞭奉上。

手中酒盞一傾,忽敕爾望著那陳舊的馬鞭出了神,倏然道:“帶進來。”

是楚歇。

他不是死了麽。

眼下大魏的內亂,不正是因為楚歇死了, 小太子無人相保才引起的。

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入了帳,忽敕爾只覺得心都滿滿漲漲的,又像是被羽毛輕輕刮了一下似的難耐。

四年前一別,楚歇樣貌並無太大分別,只是看上去更清瘦幾分,倒是沒了四年前那股子華貴的銳氣,多了些溫雅的文人氣質。

“楚歇,你竟沒死。”忽敕爾欲言又止,最後只說出這麽一句。

“哦,盼著我死是吧。”楚歇像是因舟車勞頓有些疲憊,眼睛熬得都有點紅了,可還是強撐著精神不願落於人下,皮笑肉不笑地反唇相譏,“失望了?”

“哪裏哪裏。”

忽敕爾嘴上以退為進,又說起了渾話,“我是舍不得你死。”

知道楚歇壓根沒身手,忽敕爾將人屏退至賬外,只留了一兩個倒酒的。

“喏,我們北匈的酒,要不要試試?”

“不必了。”

楚歇婉拒。

“我今日來問你,是向你討一句準話,這魏北十三郡,你是要打,還是不打。”

如此開門見山,倒是不像楚歇彎彎繞繞的性子,忽敕爾愣了一下,雖然心底的確是猶疑不定的,可嘴上還是不饒人地先嚇唬著:“我都打到這兒,自然是要打過去的。”

果真見楚歇臉色凝重了些許。

忽敕爾心底生了樂,“怎麽,你不想我打過去。你不是向來巴不得大魏亂麽。”

又像是琢磨到了哪一出,放下手中酒盞,“楚歇,你到底是不是月氏人。”

“你猜。”楚歇撚起桌上一塊奶糕就吃了小半口,為了趕路他昨夜就眯了一個半時辰的眼,一大早的也壓根沒吃東西。

忽敕爾見他一點不客氣,又教人給他上了一碟,楚歇卻用細白的手指將那一疊推遠了,“別,你後上的吃食我可不敢碰。誰知道你又要給我下什麽。”

忽敕爾爽朗地大笑了兩聲,覺得眼下屈居人下的楚歇十分有趣,“楚大人,若是當真是月氏人,那我如今替你殺了那魏西的寧遠王,你是不是該謝謝我。”

又接著試探,“若你好生謝我,要我再替你殺了鎮國侯許氏滿門,也不是不可能。”

“什麽月氏不月氏,我是大魏人。”

楚歇虛虛實實地答著,“我既是大魏派來和談的,自是願和不願戰啊。不如左賢王好生考慮下,要什麽才能放過這魏北十三郡。銀錢上嘛,都好說。”

“如今大魏人都當你死絕了,您還有錢呢。”

忽敕爾好笑地乜了他一眼。“可真有本事。”

“說笑了,怎麽是我有錢。那是我們殿下有的是錢。”

“聽說那小太子都把你殺了,你還能跟他要到錢?”忽敕爾又譏諷一句。

“誒,不是我要錢,是您要錢啊。您有本事打下這魏西九郡,連破玉衡南山二關,眼看都要打到瑯琊山底下了,這錢不給不行,多少都得拿出來呀。”

楚歇話裏話外恭維著,明明知道是這只紅皮狐狸又在油嘴滑舌,可還是讓讓忽敕爾心情舒暢得很。

美人唇紅齒白地,又細細地吃了兩口糕,伸出一點舌頭舔過下唇處。

他忽的喉頭一灼。

“我不下藥,你再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