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楚歇

“掌印?”

身後傳來一聲招呼,楚歇看到另一頭越國公家的世子趙煊正從馬背上下來,朝著他行了一禮後問,“真是難得,竟能在獵場遇到楚掌印。”

趙煊世子比楚歇還大幾個月,可看著還有幾分少年意氣,身軀提拔,下馬時動作利落幹脆。

“哦,悶在家中也是無聊。帶人出來松泛松泛。”

楚歇並未回禮,下顎微擡著讓開了些許,趙煊這才看清身後人是個陌生的孩子。

看著像是十三四歲的模樣。便問:“沒見過啊,誰家的小公子?”

楚歇一天天口蜜腹劍,慣會玩弄權術,許多人都吃過他的暗虧,一面怕極了他,一面又趨之若鶩地要同他打交道。

倒是沒見過他像個隨從似的領著誰家小公子四處玩兒的。

不由得對那小公子多瞧上兩眼。

“這孩子是江晏遲。”楚歇解釋道。

趙煊臉色一變。

江晏遲,那個江晏遲嗎?

眼下這種微妙時刻,楚歇把這一對母子從冷宮裏弄出來幹什麽。

要知道,振國侯家相保的寧遠王嫡子已經在來京的路上了。

趙煊也不傻,目光來回地在三人身上掃視,仔細一想便隱隱猜到楚歇的目的。

只將他拉過來,多走出幾步:“你是想把這孩子推上皇位?”

“嗯。”

楚歇大方地承認。

“你瘋了。他身上可流著著一半月氏的血!沒人會同意他當皇帝的!”趙煊將聲音壓得更低些,“況且,振國侯,寧遠王,還有榮國公,三家齊齊作保要推那陵城郡王江景諳當太子,你何必去趟這渾水!”

“江景諳當不了皇帝。”

楚歇道,“陛下又不是沒有親兒子,如何輪得到他。”

“那江景諳也是先帝嫡親的孫子!況且寧遠王和振國侯都手握兵權,這哪裏是好惹的……”

楚歇余光瞥了眼不遠處在馬山踉踉蹌蹌的那孩子,篤定道:“我就要江晏遲當皇帝。”

你問我為什麽。

因為這他媽的是老子必須走的劇本。

“欽天監算過了,說近日西北紅霞藹藹,帝王星移,紫微星升,江景諳位於西北可不就是他嘛。而且啊,前兩日他途徑雲華寺,順道求了一簽,就是帝王令!千裏無一,這可不就是命!”

帝王令,神特麽帝王令。封建迷信狗東西。

楚歇腦子一動,趙煊倒是點醒了他。

將那孩子從馬背上牽下來,拍了拍他袖子上的灰,說:“走。”

“做什麽?”

楚歇看著段瑟,說:“娘娘去了便知道了。”又轉過頭朝著趙煊擺擺手,表示有事要先走一步。

***

靈妙寺裏香火不斷,一踏進便聞見熏人的焚香。楚歇看著方丈將簽筒遞給江晏遲,那孩子還擡頭望了門外的自己一眼,楚歇溫柔地點點頭,示意他大膽地求簽便是。

一簽搖出。

寺廟中鐘聲頓響,驚起樹上喜鵲。

“是帝王令……”

“帝王令啊……”

“怎麽可能,寧遠王之子不是也……”

“噓……”

寺廟中人聲鼎沸。

年邁的方丈阿彌陀佛一聲,跪拜在佛前磕頭。

江晏遲瞥了眼方丈手中的簽,微微側首,透過身後重重人影交錯晃動的縫隙,望見門外身形不動,始終靜止佇立的那個人。

他沒有笑。

眼神空寂地望著自己身前那一尊大佛。

那一瞬間,江晏遲若有所覺。

這個人敢在這種事情上動手腳——他根本就不認神佛,無畏無懼。連神佛不信的人,往往極為可怕。

出了寺廟後,回去的一路上江晏遲都默不作聲。

那種令人心煩的預感愈加深厚,壓在心口教人喘不過氣。

楚歇想讓自己當太子。

江晏遲終於確信了這一點。

剛剛回到府邸中,便見到一分訃告遞到府上。

還未打開,聽到管事的說:“大人。太子殿下……畏罪自盡了。”

江晏遲瞳孔驟然一縮,眼光落在那一處訃告上。

楚歇的手指修長勻停,白凈得纖塵不染。

下人們將暖爐遞到他手裏,又為他披上雪白的披風。

他的臉擋在溫暖的雪絨中,睫羽如蝶,撲閃著,掩起滿目的黑暗與靜默。

“先且別告訴陛下。陛下身子骨不好,怕是聽不得這傷心事。”

話語溫柔,好不體貼。

他孑然一身倒是無所畏懼,被權力捆綁也無妨。可是,他希望他的娘親能一輩子平安快樂,無憂無慮。

這太子,不當也罷。

但第二天,楚府裏小殿下抽到帝王令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皇都,幾乎所有人茶余飯後都在談論到底小殿下和小郡王哪個能當新太子。

奪儲之爭猶如箭在弦上。

不得不發。

*

咻——

一支箭飛射而出。

劃出一道弧線插進草地裏,連箭靶子都沒碰到,甚至差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