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4/4頁)

普通丈夫自然是娶妻娶賢,到了皇帝這裏,蔣妃是妾,羊妃也是妾,又不是中宮皇後,他哪裏管得了誰的出身高,誰的氣質好?不都是妾麽?羊妃知情識趣、懂得逢迎討好,皇帝自然喜歡這個漂亮火辣又懂事的妃子,蔣妃美則美矣,老是端個架子,一次兩次還新鮮,年深日久那就不討喜了。

蔣妃憑著家世與兒子,才在後宮之中殺出一條血路,艱難地攀上了妃位。

回頭一看,好麽,出身市井的下流玩意兒,不過是喜歡弄些下流手段諂媚君王,居然就與我平起平坐?這還得了?這還能忍?一路上就跟羊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鬥,掐,互不相讓。

蔣妃厭惡羊妃,喜歡跟羊妃爭風吃醋,伏蔚被蔣妃養在身邊,自然會被母親所影響。

那日蔣妃之所以會在宮中哭泣,就是因為她與羊妃吵鬧,皇帝偏幫受寵的羊妃,訓斥了蔣妃。

哪曉得蔣妃的哭泣並未得到皇帝垂憐,反而觸怒了皇帝,叫大太監帶著長毛撣子狠狠將她羞辱了一頓。蔣妃會自盡也出乎皇帝意料之外。畢竟,皇帝若是有意逼殺蔣妃,也不會傳口諭叫蔣妃遷宮。

如今蔣妃死了,伏蔚也記上了仇。

別宮妃子來祭奠哭臨,伏蔚都沒什麽反應,唯獨看見伏蒔就要發飆,逮著機會就揍。

羊妃抱著兒子哭得梨花帶雨:“都是妾的錯。若那日不與蔣姐姐爭那一口氣,不至於此。五殿下要捶上蒔兒幾下,也算是蒔兒替妾受過贖罪了。”

乾元帝豈會看不懂後宮婦人那點伎倆。

只是,他心愛羊妃,伏蒔又是養在膝下的皇子,自然偏心。

蔣妃麽,拎不清楚的蠢婦人。天天端著世家小姐的架子,覺得滿宮婦人都比她矮一截。在皇帝跟前,她父兄老祖都要跪著說話,皇帝心愛的女人,難道不比她的家世高貴?這婦人就是蠢死的!

至於說伏蔚……皇帝簡直都記不起來伏蔚長什麽樣子,今年有幾歲了。

“他正守制的小孩子,愛妃不必與他一般見識。”乾元帝安撫兩句。

就是這麽一句話,伏蔚替母守制的日子就變得異常艱難。

原本宮中愛惜龍裔,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守制時,只戒葷腥,不戒蛋奶。有了乾元帝的旨意,伏蔚飯食裏的蛋奶就徹底消失了,每日只剩下清淡的蔬果,連帶些甜味的點心都找不到一星半點。

吃得不好,穿的,用的,也都跟著粗劣艱難了起來。

伏蔚畢竟年紀還小,對吃穿用度的粗劣感受不深。

他唯一明確感覺到的是,宮裏服侍的老宮女與嬤嬤們一天比一天少,所有人都愁容滿面。

有一天,自幼照顧他的老宮女對他說:“殿下,若有一日艷姑也不在了,想必是日子太苦,實在撐不下去了……叛主老奴不值得惦記,您要好好過日子。”

伏蔚聞言,悶不吭聲跳下床去,打開自己的小匣子,把蔣妃在時年節賞他的金瓜子、金元寶都抱了出來,放在老宮女的懷裏,眼巴巴地看著她。

老宮女背過身去,眼淚長流。

伏傳也忍不住要流眼淚了:“她們都是忠心耿耿的義仆,可惜,小主子護不住她們。”

市井下流出身的羊妃可不懂得什麽叫仁慈悲憫,蔣妃受不得委屈,一條白綾自掛而去,留下滿宮的奴婢與獨一的兒子,成了羊妃的俎上魚肉。北宮的老宮女今天失足落井,明天神秘失蹤,三五個月就死了個七七八八,艷姑只怕自己也活不久了,才撒謊說自己可能會另攀高枝兒。

謝青鶴也只能輕嘆一聲。

生在貧家,日子過得再苦,不過是一父一母,三五兄弟姊妹。不幸生在皇城,但凡父母有一邊不爭氣,身邊相伴多年的奴婢伴當,那真的是一窩一窩地喪命,哭都哭不過來。

艷姑最終還是消失了。

那一日,下了小雪,天氣驟冷。

艷姑去積薪司領炭,去了就再沒有回來。

伏蔚凍得縮在被窩裏顫抖,懷裏抱著他裝滿了金瓜子金元寶的小匣子,眼淚流了一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