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3/4頁)

啪地一撣子抽了下來。

蔣妃身邊的大宮女攔在她身前,幫她擋了這一下,綢衣絲裙下瞬間鼓起一道腫痕。

王太監怒道:“賤婢豈敢抗旨?”

馬上就有幾個虎背熊腰的閹宦沖了上來,要將護在蔣妃身邊的幾個宮女拖走。

至此,蔣妃方才如夢初醒,厲聲道:“誰敢!”

“奴婢們自然不敢冒犯蔣娘娘。”王太監嘴裏說著不敢,看著蔣妃的眼神可沒有絲毫恭順,反而充滿了貓戲老鼠的羞辱與興味,“奴婢是奴,娘娘是主,奴婢們自然要恭敬著蔣娘娘。可在聖人口諭跟前,聖人是主子,是君王,娘娘是妾妃,娘娘也得恭敬著聖人的口諭,是這個道理吧?”

皇權之下,妃後皆如塵土。

蔣妃聲音再是淒厲,滿宮女子攔不住氣勢洶洶的閹人。

忠心耿耿的大宮女們被木棍擊碎頂門,一一拖了出去,小宮女們瑟瑟發抖,不敢上前相救。

兩個閹人捉住蔣妃的胳膊,將她押在地上,王太監就拿著皇帝欽賜的長毛撣子,啪啪抽打她的腰臀背心,蔣妃尖叫哭泣,直至奄奄一息,王太監方才心滿意足,使兩個閹人將她放開。

“娘娘,收拾收拾,今晚便挪到北宮去吧。”王太監將撣子放回錦盒,準備回去復命。

這一行人來得匆忙囂張,走得行色匆匆。

伏傳明知道這是過去發生的事情,還是忍不住滿臉傷心:“她……是我祖母麽?”

謝青鶴點點頭。

仗著沒人能看見自己,伏傳過去守在蔣妃身邊,看著她滿臉淚痕奄奄一息,心疼地說:“為什麽要打她呢?她只是哭了一會兒。他來哄一哄她,不就好了麽?”

小宮女們根本不敢來服侍,蔣妃在地上趴了一會兒,突然撞撞跌跌地爬起來,沖向殿外。

“阿茄,阿枝,玉歡!玉歡!”

殿外躺著五個腦袋被打碎的大宮女,蔣妃撲向最近的一個,抱著她的腦袋,哭道:“玉歡!”又去抱另外一個,“阿枝,阿枝你醒一醒……”

謝青鶴站在主殿玉階之上,靜靜地看著。

伏傳低聲道:“他不該這樣。”

乾元帝昏聵暴戾,剛愎自用,絕不是個好皇帝,若沒有大魔尊附身幫他治理了幾年天下,周朝很可能來不及傳到伏蔚手裏。伏傳懂事的時候,已經是伏蔚在當家了。他不知道乾元朝的苛烈風氣。

謝青鶴攬住小師弟的肩膀,輕輕拍了拍:“都是過去的事了。”

伏傳忍不住擡頭看向偏殿。

乾元帝是個任性的奇葩,他養兒子不從祖制,喜歡的孩子就養在膝下,不喜歡的孩子就叫生母養著,反正也不喜歡,養歪了他半點不心疼。伏蔚就是不得乾元帝喜歡的那類皇子,一直隨蔣妃居住。

老宮女們仍舊不讓伏蔚出門。

伏蔚就扒在臨窗的坐榻上,透過窗戶往外看。

——他親眼看見蔣妃衣衫不整撲在殿前,抱著滿臉是血的大宮女們,哭泣不休。

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當天半夜,不堪受辱的蔣妃就在熙和宮自掛了。

氣勢洶洶趕來強制遷宮的太監們,恰好撞上蔣妃一口氣將斷未斷之時。這群閹奴非但沒有上前營救,反而故作驚訝地差人去向太極殿報信,另外幾人就留在主殿之內,欣賞蔣妃掙紮窒息的醜態。

直到蔣妃徹底死透了,幾個膽大包天的閹奴才把蔣妃放了下來,摁在椅子上擡出殿門。

“娘娘遷宮!”

蔣妃氣都沒了,被他們強行摁在椅子上,擡著一顛一簸,不住往下滑落。

明知道是伏蔚記憶裏的事情,早已過去,伏傳還是氣得小臉通紅:“欺人太甚!她都已經不在了,為何還要如此羞辱她!”

扒在窗台前的伏蔚亦是臉色鐵青,兩只小手死死地掐著朱漆的窗台。

蔣妃的屍體被擡去了北宮,那就算是遵從了皇帝的旨意,從熙和宮遷到了北宮。隨母居住的皇五子伏蔚也得從富麗堂皇的熙和宮裏搬出來,跟著老宮女們一起去北宮居住。

北宮是距離太極殿最遠的宮室之一,倒不是蔣妃想象中的“冷宮”,打理得也還算幹凈。

蔣妃活著沒住進北宮,屍體倒是在北宮停了好幾日。

乾元帝倒也沒有與死人為難,以妃禮葬了蔣妃,對外只說是急病而亡。

伏蔚此時僅有六歲,介於懂事與不懂之間,披麻戴孝地跪在蔣妃靈前,木然地跟著禮官指引哭泣、磕頭、燒紙、守燈……以及,跟皇六子伏蒔打架。

伏蒔是羊妃的兒子。

蔣妃是二品妃,羊妃也是二品妃。按說二人身份相當,相處時,彼此都該客氣些。

然而,蔣妃是世家出身。自幼熟讀詩書,自認才華橫溢,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女子。羊妃卻是市井下流,親爹是個屠戶,親祖父是哪個都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