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4頁)

他和束寒雲一樣,都沒想過謝青鶴會進宮來。

謝青鶴也沒廢話遲疑,指間攜出兩道真符,倏地燒成煙灰,立時就有罡風激蕩,天地間陰陽二氣做出了回應。他在伏蔚額上貼上一道攝魂符,低喝一聲:“攝!”

伏傳連忙伸手給他。

謝青鶴將小師弟手掌一帶,兩個人一起飛入了記憶的虛無世界。

未央宮,某個深秋。

熙和主殿傳來女子悲戚絕望的哭泣,仿佛能傳得很遠很遠。

偏殿門口守著幾個老宮女,將年幼的皇子攔在宮室中,口中溫溫柔柔地哄著,無非是娘娘安好,娘娘無礙,小殿下吃好睡好安穩度日,就是娘娘最大的倚靠雲雲……就是不許皇子出去。

那小皇子氣得直跳腳,偏偏身弱力小,沖不破宮女嬤嬤們的溫柔大網,只得大聲尖叫。

謝青鶴木然站在床前,看著年幼的伏蔚發飆。

這不是入魔。

謝青鶴此行的目的,也不是替伏蔚重新活一次,了結他的心魔怨恨。

所以,他和伏傳都是以旁觀者的身份來此,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伏蔚行事。

與他同來的伏傳也木呆呆地站著,拉著謝青鶴的手,屏氣凝神,一動不敢動,只怕自己一喘氣就被滿屋子的宮女嬤嬤發現捉住。

過了好片刻,好幾個老宮女直接從伏傳面前走過,伏傳才意識到,她們看不見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謝青鶴:看不見我們哦?

謝青鶴輕聲說:“看不見,聽不見。”

伏傳左右看了一眼,突然快步從窗戶翻了出去。

謝青鶴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只得跟著出去,沒兩步就發現伏傳找了個僻靜沒人的地方,抱著一棵桂花樹哇哇地吐……將胃裏的東西吐光了,伏傳才蔫頭耷腦地回來:“天旋地轉。”

謝青鶴也沒想到會給小師弟帶來這種後遺症,他自己沒什麽感覺,以前也沒有這症狀?

熙和宮的主子正在嗷嗷大哭,除了幾個貼身服侍的大宮女,合宮奴婢都老老實實地躲著,只怕撞上槍口上自找晦氣。平日裏沒什麽人的茶房更是坐滿了躲事兒的宮人。

謝青鶴便帶著伏傳找了間無人的屋子進去,先給伏傳找了點冷茶漱口:“還暈麽?”

伏傳點頭,又搖頭:“還有點暈,不過好多了。應該不會再暈了。”

謝青鶴也是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身份“入魔”,很多細節都與從前不同。比如這片記憶營造的小世界中,所有人都看不見他倆,仿佛他們就是一片鬼魂。可伏傳吐出來的穢物依然落在了樹下,他們也能碰觸使用屋內的各種東西,喝過的水會減少,漱口水也能吐進痰盂。

短時間內,他倆可以悄無聲息地存在著,時間長了,只怕就會真的傳出鬧鬼的故事了。

伏傳因溯往術不適地蔫了一陣兒,問道:“剛才那個小孩就是……皇帝麽?”

“嗯。據我所知,我們來的時間點,應該是能夠改變他一生的重要關頭。很快就會有事發生。”

謝青鶴只是進入了伏蔚的記憶,並未將伏蔚當作魔類攝入體內,也就不曾知曉伏蔚的一切過往記憶情感,對即將發生的一切皆是未知。

果然,謝青鶴這句話說完才一會兒,就有穿著藍衣、戴著彩珠的太監快步闖了進來。

幾個守宮的嬤嬤連忙來見禮,更有老宮女一路連滾帶爬地沖進主殿,向正在哭泣的蔣妃報信。

蔣妃聽說是太極殿的王公公來了,正要喚宮人洗臉戴釵,那手捧錦盒的大太監已經闖入了主殿,徑直往北面站定,趾高氣昂地呼喝:“傳,聖人口諭。”

蔣妃哭得妝容不整,又被王太監闖了個正門,又氣又羞。

然而,口諭來了,就得跪聽。

“妾蔣氏恭聆聖諭。”

“聖人口諭,‘熙和宮又在嚎什麽?隔著半個未央宮都能聽見她鬼哭狼嚎!王富貴,去!拿這撣子教教她規矩!再給她挪個地方,遠遠地挪了出去,別叫朕再聽見她哭喪!’欽此。”

王太監宣完了這道口諭,熙和宮上下都驚呆了,蔣妃更是渾身脫力,不可思議地坐在了地上。

皇帝是個極其吝惜宮位的脾性,沒有生育的後妃幾乎都是庶妃,連個封號都沒有。有了生育也得看誕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有皇子了能封個嬪,養著公主的寶林、采女都不稀奇。

蔣妃出身世家,父祖皆是一品大員,往上三代,家中還曾有公主下降。如此厚重的身世,再有皇子養在膝下,才封上了二品妃位。除了中宮娘娘,後宮中幾乎沒人比她更尊貴了。

結果呢?

皇帝傳來了一道什麽樣的口諭?

罵她鬼哭狼嚎,說她哭喪,叫太監拿撣子教她規矩,還要把她挪到冷宮去?

王太監已然打開了手持的那只錦盒,裏面赫然是一根長毛撣子。蔣妃錯愕之下,竟然不知道如何反應。王太監已帶了兩分不客氣地獰笑,說:“蔣娘娘,聖人口諭,您可接好教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