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第3/4頁)

賀顧太了解裴昭元了,只要一息尚存,裴昭元便絕不是能輕易放棄的人。

這個人會像是那些被斬斷了身體、蠕動著的、冷血的、柔軟的動物,即便是斷了尾,也能忍痛求生,在猝不及防之間從背後給予已然放松警惕的敵人最後致命一擊。

裴昭元究竟有多少底牌,就連上輩子做了鬼的賀顧都不知道。

且皇帝臥病不起的這個時間點,也偏偏趕了巧,年關過後,便又是三年一度的春闈將近,各州府道舉子上京趕考,屆時京中人員龐雜,防衛更需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賀顧尚且如此,掌著批紅權、如今已統管議政閣、身處權力中心的裴昭珩便更不必說了。

兩個爹這次都忙的腳不沾地,寶音便只能被賀顧托付去了言府暫時求言家二老幫著代為照看一二。

從前賀顧賦閑在家時,裴昭珩統管刑、工二部,忙的腳不沾地,二人成天見不著多久,如今賀顧倒也有差事了,要和裴昭珩一樣每日起早摸黑的趕朝會,倒能或遠遠瞧著、或擦肩而過,整日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只是在旁人面前,便不免得裝的義正言辭、目不斜視、人模狗樣,絕無什麽不軌的關系。

賀顧從前倒也沒發覺,自己竟然有這麽逆反的一面,越是白日裏要在旁人面前老老實實畢恭畢敬的叫他恪王殿下,甚至十二衛調撥有時還要請示議政閣,自然免不得征求首睽和他這個掌著批紅權的王爺的意見,他心裏越是癢癢,只想幹點什麽不合宜不恰當的,扒了恪王殿下外頭這層看似嚴絲合縫、矜然自持的殼兒才好。

於是進了夜裏,每每到了沒旁人能瞧見的地方,賀小侯爺便也愈發的肆無忌憚。

總歸這個人忍受他的肆無忌憚,也不是第一回 了。

年節過去,春闈大比終於揭開帷幕,有了去年惠州秋闈舞弊拖垮陳家的禍事在前,這次春闈的主考自然是吊足了膽子,生怕出一點差錯。

這場春闈賀顧雖然不考,但李秋山李都統那邊人手不夠,他便也調撥了人手幫著維持京中秩序,而且這場春闈要考的有胞弟賀誠、有王二哥,賀顧心中多少也是有些緊張的。

王沐川且不說了,以他的文采詞賦,只要有心,別再如同上一次那樣寫些過於偏激、針砭時弊的文章,又恰好落進被他“針砭”的陳家手裏,榜上有名應當不是什麽難事。

且如今陳家垮台,也再沒什麽人敢因私怨黜落他這個議政閣首睽次子的文章了。

倒是賀誠,雖說秋闈已取了解元,但若能一鼓作氣,春闈提名兩榜,以後便再也不必受這備考的折騰,那自然是最好的了,畢竟好事不嫌多嘛。

只是還沒等來春闈放榜的消息,卻等來了一件叫人萬萬沒想到的事。

廢太子妃孟氏自幽禁太子的行宮被押解回京,路上竟趁守衛不備,掐死了繈褓中的女兒,又要自尋短見,幸而被回過神的守衛攔住,這才沒叫她立刻魂歸九泉。

年底送孟氏前往行宮的是皇帝親遣的十二衛,只是那時的十二衛統領仍是李秋山,如今出了這樣的紕漏,偏偏賀顧卻在這個關頭接了十二衛,於是這個過責便不擔也得擔了。

裴昭元雖已是廢太子了,但孟文茵掐死的畢竟還是他的骨肉,也是裴家的骨肉,哪怕是個姑娘,這麽大的事,總得給攬政殿上表陳奏,哪怕裏頭的皇帝已然重病不起。

賀顧考慮措辭,字斟句酌寫了一封十分清楚詳盡的奏疏,送進攬政殿,只是本以為皇帝病得厲害多半來不及太快看,卻不想奏疏剛遞上去沒多久,第二日皇帝便召見了孟氏。

賀顧只得命人押送孟氏入宮。

攬政殿如今除了陳皇後和攬政殿的宮人幾乎誰也進不去,就連議政閣大臣奏匯也一樣進不去,賀顧亦不例外,自然不可能知道皇帝在裏面和孟文茵都說了些什麽,皇帝的病又如何了。

只是孟文茵出來時,面色灰敗如墻灰,雙目無神,賀顧把她送回關押她的那個小院子去,也只得增加人手嚴加看守,以防她再自尋短見。

晚上回去賀顧便把此事告訴了裴昭珩,悶悶道:“也不知道裴昭元究竟和她說了些什麽,那孩子還那樣小,她做生身母親的,竟能下的手去掐死了孩子……你說,陛下病成這樣,還要召見她,珩哥……陛下會不會懷疑這孩子是我……”

裴昭珩道:“當初此事是李秋山秉辦,與子環無關。”

賀顧嘆口氣道:“你自然是知道與我無關的,可是今日陛下見了孟氏,也不知道她會和陛下說什麽?如今裴昭元落得這步田地,孟氏性情貞烈,她還不知會如何怨恨珩哥與我……”

裴昭珩脫了玄色外裳掛在架上,露出衣帶束著勁瘦緊實的腰線,他一邊一圈圈散開那束著腰腹的衣帶,一邊垂目道:“是大哥逼孟氏掐死這個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