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素以弄得一手黏糊糊,湊到鼻子尖前聞聞,味道真不大好。她有點奇怪,“主子,哪裏來的水?”

皇帝窒住了,才從歡樂的余波裏醒轉過來,被她這麽一問,不知從何說起。長長呃了一聲,“這個……黃河之水天上來。”

素以似懂非懂,抽回手磕了個頭,“黃河水渾濁,奴才去打清水,伺候主子擦洗。”

皇帝沒言聲,仰天躺著,心裏卻空虛起來。這個人,以後怎麽待她才好?她不同於一般的宮女子,如果換成別人,即使是進了幸,到最後無非晉個下三等的位分,也許從此就淹沒在浩浩深宮之中了。她呢?她怎麽辦?撒不開留不住,他的皇權在這方面使不上勁兒。

素以摸黑往前,她雖然臉盲,但對行在裏的布置一清二楚。順順當當找到火眉子吹燃,守夜的蠟燒完了,只好去點排架上的通臂巨燭。王庭裏亮起來,攤手看看,弄得滿手皆是。再往身上打量,大背心上也有,發白,像小時候喝粥掛下來的米糊糊。想起剛才的事心裏怦怦跳,往後怎麽面對主子呢?太不好意思了,叫人戳脊梁骨的時候也說不響嘴。

她難過的拿帕子擦擦胸前,其實也不用那麽在意,說不定跟前女官都是這麽過來的。主子算體念奴才的,沒叫侍寢,單用手也不損害姑娘家什麽。至於名節什麽的,這世上還有人敢背後議論皇帝麽?但凡和主子沾上邊的,不清也清了,這點也不用擔心。

她下死勁的安慰自己一番,這才掫簾子跨出去。上夜傳東西有專門的暗語,她站在門前啪啪的擊節,榮壽覷眼兒看著她,她連搭理都沒搭理他一下。熱水來了自己搬進去,落氈子的時候聽見榮壽嘿了聲。

再回龍床前皇帝已經蓋好了被子,躺在那裏不睜眼,眉心擰得緊緊的。她心裏忐忑,倒怕他再說什麽。現在這樣挺好,既然大家都不自在,索性不開口,也避免了尷尬。

帕子熱騰騰的絞好了,她又覺得為難。看皇帝沒有自己清理的意思,她猶豫了下,還是挑起被子探手進去。找到那地方,沒敢直接上手,隔著巾櫛細細的擦,只覺得和先前不大一樣了。哪裏不一樣,她可沒膽子研究,橫豎小了,說起來爺們兒那裏真有趣兒……

想著臉上又一紅,在心裏暗啐自己,真是個不害臊的,琢磨起這個來了!忙把手上的活幹完了,見皇帝頰上嫣紅,大概他也覺得很不好意思。

她退後兩步蹲了個福,“主子安寢吧,奴才們在外頭候著。”

皇帝背過身去,沒有答應她。

素以覺得有些淒惶,心裏也空落落的。稍定了定神上前放帳幔,這才端起盆出了金頂大帳。

太監真是狗搖尾巴會奉承的東西,不知道裏頭到底怎麽個情形,光看這打溫水的架勢,就料準了保準逃不過那一出。所以素以出來的時候,榮大總管的態度來了個大轉變。趕緊的上去接手,臉上堆著笑道,“哎喲,姑娘受累了!這種粗活兒交給底下猴子們,姑娘如今登了高枝,可喜可賀。再叫您幹這個,主子知道了也不高興不是。”

素以知道他是誤會了,她自己也想遮掩,便道,“大總管您太擡舉我了,我沒登什麽高枝兒,幹的都是做奴才份內的事兒。您別這麽說我,說出去不好聽。我是沒什麽,主子臉面要緊,您說是不是?”

榮壽噎了下,黑燈瞎火的是沒錯兒,可就著邊上高架的火盆子也能看出點端倪來。他定睛往她胸口瞧,含笑指了指,“姑娘的坎肩是怎麽的?弄臟了可失儀。”

這個爛腸子的狗太監,專挑別人痛處說話。素以含糊哦了聲,“先頭不小心濺了水,請諳達準我回榻榻裏換了衣裳再來。”

“成成成。”榮壽點頭不叠,“也別忙慌,回去就歇著吧!你們女孩兒不像咱們耐摔打,隨扈奔波了這麽陣子也怪辛苦的,後半夜就別來了。主子跟前有我呢,一會兒那貞也過來。”

素以忙肅了肅,“大總管您心眼兒真好,那我就回去了。”

榮壽掖著鼻子點點頭,看她逶迤走遠了,還有點摸不著北的感覺。

她沒回榻榻,榻榻裏有瓊珠,看著鬧心,幹脆往上夜的帳篷裏去。挑門簾進屋,正碰上那貞換衣裳上後半夜的值。那貞見她一臉萎靡樣兒,邊掛七事邊道,“怎麽的?吃了敗仗似的,誰給你氣受了?”

“沒有。”她別別扭扭的轉過身去解蝴蝶扣上的鎏金鈕子,想起那貞給賜了婚,笑道,“我還沒來得及給你道喜,配了個如意郎君,估摸著比我早出宮呢!敏貝子看著會疼人,你又是奉旨過門,將來日子差不了。”

“誰知道。”那貞有點難為情,含羞道,“過日子又不是只過三兩天,開頭好不算好,能順溜的過一輩子才叫真的好。這種侯門人家兒,還不得一個接一個的往家娶啊!側福晉、格格、通房一大堆,有你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