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湛影(第2/6頁)

他是明知故問,她愛誰,他心裏不知道嗎?她仰慕他信任他,誰知他使心眼算計她!愛得再多也不夠他消耗,自己捧著一顆火熱的心對待他,他看見了,明白了,最後卻把它擲到地上。她若是承認愛他,他豈不是更加不馴?更加肆無忌憚地利用這點拿捏她?

“怎麽不說話?”他嗓音不高,但語氣裏有蓄勢待發的怒意,“我會生氣的。”

彌生擰起眉毛來看他,“夫子,我以前年輕不尊重,有時候同夫子夾纏不清,叫夫子誤會了。今天和殿下相處半天,是不是愛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踏實。好些盲婚的夫妻婚前沒有見過,婚後相愛,也可以相扶持著過日子。我和殿下彼此坦誠,神天菩薩看在眼裏,我們自然也能夠過得很好。夫子心懷天下我要不起,我只求二王眼裏裝得下我,我和他有靜好的幾十年一起走過。不需要顯赫富貴,只盼平安喜樂就足夠了。我求的不多,夫子能辦到嗎?如果能,再來和二王攀比分量吧!”

他的心沉到谷底,千斤重,再也浮騰不起來了。果然是孩子,孩子沒有長性,一旦知道誰是未來的夫主,立刻滿心向著別人。他卻不是,要是能像她一樣倒好了,少了多少煩惱!自己二十五歲的人,被個十幾歲的丫頭弄得魂不守舍,說出來委實丟人。

他看著那張臉,燈光下自有哀媚之姿。他擡起手撫上她的唇,濃烈艷麗,充滿吸引力。她想掙脫,被他扳著下頜制住了。他挑起一邊嘴角,笑容裏帶著嘲諷的意味,“你勾得我欲罷不能,現在想脫身,恐怕晚了。我也可以給你你要的生活,僅僅是目下難耐,渡過了這關,你可以坐享尊榮,一輩子立在雲端上。為什麽不能給我時間?”

她自己已經沒有時間了,哪裏有能力來遷就他!她很想還嘴罵他個狗血淋頭,可是他捏得她動彈不得。她試了幾次沒有成功,他和她貼胸站著,她若是壞心點推他的傷口,一定能把他逼退。這個念頭在腦子裏呼嘯而過,權衡再三終究沒能行動。她的苦難誰來救贖?他到底要她怎麽樣?她到死也沒法傷害他分毫,為什麽他可以?他的愛這麽不值錢,因為他愛得不及她深吧!

他溫熱的氣息拂在她臉上,幾乎和她唇接著唇,“你的心肝是鐵做的嗎?昨天的種種你忘了?你說愛我的……你和慕容珩有過這樣的接觸嗎?你讓他靠近你吻你嗎?不要說自己愛他,說出來我也不信,不過自欺欺人。”

他喃喃著,唇瓣覆上來,“細腰,不要丟下我……”

彌生不知道為什麽這樣抵觸,他以前吻她,她總是暈乎乎分不清方向。這次卻不是,異常清明。像驚惶的貓奓了毛似的,她揚手就是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幹脆利落。打完之後兩個人都愣住了,彌生的手忘了放下,舉在半空中,目瞪口呆。

他退後了一大步,滿臉的難以置信,“你在替他捍衛權利?”

反正已經這樣了,彌生橫下一條心來,“我不是外面的粉頭,夫子請自重!替他保全我自己原就沒什麽錯,既然要嫁他,就須得和你劃清界限。否則我心裏有愧,永遠對不起他。”

慕容琤聽著,胸口充滿了吐不出來的壅塞和憤怒,更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她現在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嫁了慕容珩就會對他忠誠。良家女子的心是跟著身子走的,入了洞房,便是死心塌地一輩子的事。以前再怎麽花前月下,終不及同床共枕的情分。他垂著兩手,心中真正死灰一樣的寒冷。傳聞二王有隱疾,究竟是不是真的他不敢肯定。如果是倒罷了,若不是,叫他們成了真夫妻,他豈不是虧大發了!

他顫著聲道:“好!好得很!你只管保重你自己,慕容珩有沒有這個福氣,且看他的造化。”

他拂袖去了,彌生撐了半天,他一踏出園子她就抽空了力氣癱坐下來,臉埋在掌心裏無聲地哭——好了,說清楚了,他以後應該不會再為難她了,至少會敬而遠之。

她攤開那只打他的手,手心火辣辣的。似乎是打得太重了,她想起他半邊紅腫的臉頰和驚愕的表情,他大概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動手吧。她心疼且後悔,他們之間怎麽會弄到這一步呢,她該去怨怪誰呢……

她低下頭來吻掌心那片皮膚,虔誠的,仿佛那是他。邊吻,眼淚邊往下掉,轉瞬聚結成堆。

既然指了婚,太學就不用再去了。彌生如今只管待嫁,別的什麽都不必做。

陽夏傳了消息來,母親已經著手給她置辦嫁妝,至於對這門親滿不滿意,只字未提。她能猜到家裏人的看法,十有八九都覺得她是低嫁了。旁的不說,單填房這一宗,首先就大大不稱意。可是也沒法兒,這是指婚,沒有挑選的余地。莫說是個王侯,就是個乞丐,也得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