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3/7頁)

他松開緊握的拳,臉上神情趨於平和,以寒冷的聲線做了決斷:“念在道九川神妖大戰中尚有平定之功,過去千年也恪盡職守,這次的過失可從輕發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上降妖柱吧,雷劈五百,火燒一千,槍刺劍刳又五百,罪業就算洗清了。”

所以最終的結果是道行盡毀,打回原形。夷波不依,還要理論,白澤悄悄拽了她的衣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修為可以再掙,保住命才是最要緊的。

龍君從誅仙台上下來,又被推上了降妖柱,臨刑前深深一眼,道不盡的留戀。

夷波掙紮上前,被他們拉住了。天上風雷齊聚,四周圍混沌沌,這個世界仿佛要崩塌了。胡大則不讓她看,緊緊把她抱在懷裏,然而不多不少正兩千的刑罰,一聲聲幾乎摧裂她的心肝。

龍君始終沒有開口,哪怕是呻吟一聲。疼嗎?剝皮抽筋一樣的劇痛,哪能不疼。可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至少他還活著,至少夷波和孩子平安無事。

這場大刑,和用在夷波身上無異,她疼得心都麻木了,不知過了多久,雲破日出的時候終於結束了,她渾身的衣裳盡濕,風一吹,冷得蝕骨。白澤吩咐胡大則帶她回去,余下的讓他和熒惑君來料理,被她拒絕了。她拖著蹣跚的步子爬上台基,滿地模糊的血肉和龍鱗,甚至讓她無處落腳。降妖柱下找到他,傷痕累累盤成一圈,只有盤子大小。她嚎啕痛哭,說不出話來,這世道叫人無奈,誰讓他們弱勢呢!

她怕衣上的汗水腌漬他的傷口,問胡大則討了一條手絹,把他包在裏面。他們想安慰她,她搖了搖頭:“我能活很久,可以等他傷愈長大。以前是他養育我,現在輪到我來報答他了。我沒什麽可抱怨的,這樣也好,不必到處尋找,只要守著他就行了。”

她把他抱在胸口,自己什麽時候生產不知道,反正鯤鵬蛋孵化需要八百年,那時候他應該能夠化成人形了。結局雖然憂傷了點,幸而還算圓滿。她知道他終有一天會回來的,無需經歷失憶和曲折,一直在她身邊。白澤說一人重生便有姻緣,而且生生世世剪不斷,這樣算來,似乎因禍得福了。

番外:

一個女人,一輩子最偉大的成就,不是養大孩子,是養大丈夫。當你高齡兩百多的時候,你的丈夫還在嗷嗷待哺,這是怎樣一種神奇的經歷,世上沒幾個人有機會體驗。

昆侖是頤養天年的好地方,這裏有清澈的泉水,新鮮的空氣,飛禽走獸無數,個個都在企盼得道,學習環境良好,有利於龍君成長。曾經道行那麽高深的神獸,從身長千裏打成一條花皮蛇大小,實在有點可憐。夷波加倍小心地照顧他,看著他慢慢恢復,一點一點長大,是一個虐心又甜蜜的過程。

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他身上,孩子暫時無暇撫育。因為真身比較上档次,有自動調節生育時間的功能,如果想母體輕松,瓜熟蒂落就可以產蛋;但如果擔心沒空孵化,放在家裏又有危險,那就延遲周期,肚子是最好的庇護所,帶球到處跑也沒問題。

夷波選的是後者,他們的小家再也經不起損耗了,打算等龍君能變化人形後,她再考慮產蛋的事。

白澤和胡大則成親十余年後有了孩子,胎生的動物,比卵生要得天獨厚一點。白小澤六十年會說人語,一百年能在人與獸的模式間自由切換,經常來串門,爬到高腳椅上看桌上的大缽,一手一指,“這四腳蛇真的是姐夫嗎?”

夷波很無奈,“他不是四腳蛇,是龍。現在他還小,等他修成正果,他會變得很大很大,能把整個昆侖山盤起來。”

“吹牛!”白小澤撇嘴,“我那天抓了一條四腳蛇,和他一模一樣。你看他的三角腦袋,眼睛上面還長了兩個痦子。再看看他的鱗,他是一條得了白化病的四腳蛇!”

夷波和他申辯起來:“你看仔細,那是角好嗎!以後會分叉,就像鹿角一樣。”

白小澤伸手去撥弄,缽裏的龍君奮起反抗,扭頭就要咬他。一條有尊嚴的龍,是不能容得別人這麽放肆的。

胡大則一頓好打,把白小澤打跑了,自己站在跟前唉聲嘆氣:“都一百多年了,外甥女婿怎麽不見長呢!是不是根基被打壞了,再也變不成人了?”

夷波卻言之鑿鑿:“我查過很多典籍,歷代上降妖柱的,都有重新修成的記錄。那天行刑的雷公是辛元帥,他曾經暗戀九川,下手必然留情。他傷得不輕也是事實,不過恢復好了,說不定哪天嘭地一聲就長大了呢。”

胡大則點點頭,有希望總是好的,她現在需要信念支撐。

夷波如今日常做的,基本就是和龍君一起修煉。白天到山泉邊上打坐,夜裏坐在離天最近的地方拜月。她以前總靜不下心來,現在心無旁騖,修為一日千裏。駕風踏雲都是入門級的,諸如呼風喚雨,捏訣生蓮,攝土為山嶽,這些都是小菜一碟。所以資質高的人,只要付出一點努力,往往事半功倍。可惜龍君進展緩慢,那次受刑過後仙根都毀了,得一點一點慢慢重鑄。熒惑星君來看他,帶來了太微艮獨有的茱萸,據說這東西療傷功能強大,長期服用還能增進修為,龍君吃了不少,卻不見起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