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刀映遠山春(第2/2頁)

月漣漪站在圍欄後,神色中流露出一種早有所料的冷然,吩咐道:“追。”

明月樓的招牌,絕不能砸在這一單單子上。既然六位守樓人都攔不住他,那三十位呢,六十位呢,蟻多咬死象,明月樓的難纏之處,嚴峰今夜才能真正體會到!

嚴峰在水下一身黑色勁裝,向上遊潛去,他遊泳的姿勢輕巧而快速,行進間的動作展現出一種肢體運動時劃出的流暢弧線所帶來的特有美感,有些像一只魚,水已經不再是他的阻力。他心知現在整條秦淮河主幹都必定已經被明月樓包圍,卻並不打算出城,而是向城內遊去。他之所以待在金陵,不就是因為無人會比他更熟悉這條秦淮河嗎?

江舍害怕嚴二不是沒有理由的。

如果說他三表哥嚴峰偶爾給他下套也都是陽謀,拿誘餌逼著他不得不跳,嚴衡就屬於截然相反的蔫兒壞的類型,屬於給你挖好了坑還要在背後踹你一腳打劫完在坑裏的你最後還不拉你上來的那一類人。不過今日對於江舍來說有些例外,因為今日被坑的不是他,而是那二位說要給他接風洗塵的好友。他和南玉來到這個院子時,那二人已經醉了五分,如今天色全黑,他的二位好友早就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

江舍戰戰兢兢地坐在嚴衡旁邊,頗有兔死狐悲之感,心想下一個就要輪到自己的時候,嚴衡卻停了手,揮退了侍候的姑娘們。嚴衡剛剛為了灌酒,自己也喝了不少,此時也有些酒意上頭,不過是總的來說還算清醒罷了。他慢慢打開了扇子,對自己扇了扇,躺倒在軟榻上,嘴角雖然還掛著懶散笑意,卻是一動也不想動。

院內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那位歌女還在彈唱,她歌聲柔美而哀怨,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糯,尾音拉長的時候,仿佛舌尖下流動著粘稠的蜜糖,這是一位毫無疑問美得妖嬈而放`蕩的女人,是一位所有男人看見她都會忍不住想占她便宜的女人。然而現在這院子裏的三個男人,卻無一願意多看她一眼。南玉是不用說的,嚴衡閱盡美色,而江舍,雖然她正面穿得相對還算嚴實,江舍仍然覺得尷尬,只好盡量不去看她。

南玉有些心神不寧,他確認自己並未醉酒,體內的蠱蟲也暫時都還算安靜,至於一旁的軟玉溫香,與他更是毫無觸動,可他就是靜不下心來,這讓他有些煩躁。

這處青樓的後院設計得頗為巧妙,也不知道那位做東的主人花了多少錢才包下這麽一間幽靜的溫柔鄉,有曲水流觴,綠草青石,還有一處水面凝然如碧的小潭,幾尾紅鯉靜悄悄地藏在荷葉下面,約莫是被人喂慣了的,南玉端著酒一走過來,就都擺著尾巴遊到了石潭邊緣。他看了看背後杯盤狼藉的石桌,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杯子,稍微傾了傾杯口,滴了兩滴瓊漿進去。

不知這處潭水是活水還是死水。他想到,還沒待想出答案,就看見水面泛由下至上起了波紋。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從水面下突然冒了出來,這人低著頭,未看見南玉,直接扒住了池邊,待要躍上來,卻被灑了滿頭酒。

“嚴三爺可真是好興致。”南玉道。

嚴峰當然還是上岸了,只是姿態頗為狼狽。那一聲稱贊還是讓他動作頓了一下,差點就滑了腳。

江舍被動靜吸引地回頭看過來,恍然大悟,為何沒被邀請的嚴衡會出現在這裏,緊接著他就苦了臉,心知能讓他這二位性情迥異的表哥聚在一起的,一定是天大的麻煩事,只怕是比他懷內那張人人都想要的船圖,還要大的麻煩。誰讓無論是嚴衡還是嚴峰,表面裝得再道貌岸然,內裏都是個絕對不肯吃虧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