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禮物 二殿下還說給您……

回到永寧宮,出奇地靜謐。

紀初桃一進殿,便看到了紅著眼跪在地上的挽竹,和正在上座悠然品茶的大姐。

不由心中一咯噔。

紀初桃提著一口氣,貼著墻根慢吞吞挪進殿,訥訥道:“大皇姐,你怎麽來了呀?”

紀妧擱下茶盞,鳳眸掃過宮婢打扮的紀初桃,緩緩定在拂鈴身上,淡然一笑:“本宮若不來,怎麽知道永寧宮的人有這般本事。”

輕飄飄的語氣,卻壓得以拂鈴為首的滿殿宮人惶然下跪,齊聲道:“大公主恕罪!”

紀初桃不忍牽連無辜,忙辯解道:“不關她們的事,是我鬧著要出宮玩兒。大皇姐,你要罰……就罰我好了。”

後面幾個字,已然低得快聽不見了。

紀妧看了妹妹一眼,將手搭在憑幾上,悠然道:“說罷,去了何處?”

“……慈安寺。”想了想,紀初桃從袖中掏出一只平安符,沒什麽底氣道,“聽說那兒的簽特別靈。”

她不敢說去見了祁炎。這只平安符是入寺捐香油時沙彌贈送的,香客人人都有,勉強可做個憑證。

“哦?”紀妧不置可否,順著話茬問,“那你去寺裏,求了什麽簽?”

緊張之下,紀初桃脫口而出:“姻緣……”

反應過來說了什麽,她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頭,忙擺手糾正:“不是的不是的!”

可堂堂帝姬一不需要功名,二不需要事業,除了姻緣簽還能求什麽?紀初桃懊惱地想。

紀妧笑了起來,看著紀初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任性的孩童。

她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憑幾扶手,並未戳穿紀初桃這個拙劣的謊言,只掃了眼伏地跪拜的宮婢們:“都起來罷。”

紀初桃松了口氣。

紀妧掛著一縷琢磨不透的笑意,將妹妹的神色盡收眼底。沉吟片刻,她招招手道:“本宮這次來是想問你,想要什麽生辰禮物?”

大姐忙於穩固朝政,以往紀初桃的生辰賀禮,都是讓身邊女官著手準備的,今年怎的想起親自詢問了?

紀初桃頗為驚訝,半晌,小心翼翼試探:“我要什麽,都可以嗎?”

“當然。”紀妧微眯眼眸。

得了允諾,紀初桃反倒謹慎起來。

她腦中一閃而過祁炎的臉,猶豫許久,才下定決心似的吸了口氣:“祁……”

紀妧打斷她:“這個要求只限於滿足你自己,若是為別人求,便免談。”

聯想到她方才所求的“姻緣”,紀妧眼底的笑意冷了下來。

紀初桃“噢”了聲,硬生生憋回了湧到嘴邊的名字。

見紀妧揉了揉太陽穴,紀初桃咽了咽嗓子,改口道:“其實,我想問大皇姐能不能……陪我蹹一場鞠。”

紀妧一怔,挑了挑眉:“你說什麽?”

“我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和大皇姐蹹鞠過了。”

上一次姐妹蹴鞠,還是在八-九年前,之後二姐下嫁和親,父皇猝然駕崩,大姐扶植皇弟倉皇監國,內憂外患飄搖至今。

紀初桃懇切地望著紀妧,眼睛倒映著秋光,期許道:“就一個時辰,可以麽?”

這丫頭看似嬌憨,卻一點兒也不笨。

紀妧倒想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便淡然屏退左右,吩咐所有宮侍都退出永寧殿外。

片刻後,永寧殿後花苑。

紀妧將大袖外袍解了往雕欄上一搭,莊雅地挽起袖邊道:“許多年不曾踢過,怕是生疏了。”

大姐雷厲風行了這些年,很多包袱一旦背上便再難卸下。她此時屏退所有侍從,是不願讓人瞧見高高在上的輔國長公主也有如此放縱的時刻罷?

可她還是答應了自己這個臨時起意的幼稚請求……

紀初桃心中漫上一股暖意,抱著綴了彩色流蘇的鹿皮鞠道:“大皇姐過謙了!當年,還是大皇姐教我蹴鞠的呢!”

說罷提裙一踢,彩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紀妧的足尖。

兩人踢的是最簡單的白打,雙方來回頂球,使球不落地。

紀妧看似穩重,身手卻極為靈敏,即便多年沒有蹴鞠過,也能踢得幹脆利落,精彩至極。

紀初桃知道,大姐不是生來就如此嚴肅狠絕的,她也有過無憂無慮的少女時期,和妹妹們笑著蹴鞠,踩著秋千蕩飛仙,輕紗披帛如虹飛揚。

少女的身後始終跟著一個小小的紀初桃,連記憶的顏色都是像是水彩染就的明朗。

小半個時辰後,兩人皆是出了一身薄汗,坐在秋千上休憩。

間或幾片落葉飄下,恬靜無聲,各懷心事。

紀妧擡首望著宮墻外的一樹楓葉,堆積如火的顏色在秋陽下盡情張揚。

她忽然道:“本宮已經很久,沒有看過花開葉落了。”

我知道。紀初桃在心裏說。

所以她猶豫許久,還是選擇請求大姐蹴鞠一場,只盼能消減些她眼底的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