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W《舅舅2》 九十年代(第3/4頁)

想親近,又不敢。

跟條可憐的小土狗一樣。

熟悉的痛感剛冒出點頭,樓嵐就熟練地把那番算賬回想了數遍。

果然痛感消失了,還帶著點兒居高臨下揚眉吐氣的得意與舒暢。

幾乎不用腦子想就能想到如果是原主在這裏,會怎麽想。

不外乎就是:

看,我沒你媽會讀書,但輕輕松松就掙到了你爸媽一塊兒死的買命錢。

這種猜想毫無意義,樓嵐也就是閑得隨意在心裏吐個槽,整個人是放松的狀態。

——終於不用受殘留意識的過分影響了。

順從心意,樓嵐俯身,雙手抄住小孩兒胳肢窩,胳膊一個用力,就輕輕松松將小孩兒給抱了起來,還舉了高高。

“舅舅回來了,在家有沒有調皮?”

也就是問問,他當然知道誰家孩子調皮,自家這小孩兒也不可能調皮。

鐘裕文才三歲的時候就沒了爹媽,對親身父母的記憶基本沒有。

這還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成年男人的絕對力量,剛開始被舉高高還有點害怕,不過很快就興奮起來,雙手小心翼翼扶住舅舅的手臂,一邊偷偷蹬腿兒踩空氣感受一下“居高臨下”的位置,一邊認真回答:“沒有調皮,舅舅,我今天把我的名字寫了一百遍。”

樓嵐哈哈一笑,笑得面相上自帶的陰沉都被沖淡了:“小屁孩兒,會數一百了?”

昨天只教他數到了五十。

舅舅笑,鐘裕文也笑。

其實他並不知道為什麽笑,單純覺得看見舅舅開心,自己就高興。

他帶著點兒自豪地稍稍挺著小胸脯用力點頭:“是舅媽教我的!舅媽也好聰明!”

對於一天學都沒上過的小孩兒來說,自己不會別人會,這個別人就是聰明的厲害的人。

邏輯很簡單,也很有道理。

樓嵐把人放下來,卻沒有把人放到地上,而是讓他屁股坐在自己手臂上,側抱著往院子裏走:“你舅媽也就會數個數,以前上小學的時候不認真學,還被老師打手板,等你上學了可不要跟你舅媽學。”

聞聲而來的張海美剛好聽見男人在外甥面前埋汰自己,氣得鼻子裏噴熱氣兒。

大冬天的,即將天黑,室外已經降溫。

她這樣從鼻子裏噴出兩股白煙,像頭氣惱的牛。

或許是舅舅的親近給了他勇氣,或許是舅舅的笑容給了他底氣,這會兒鐘裕文就多看了兩眼舅媽,然後趴到舅舅肩膀上,湊在耳朵邊跟舅舅分享自己的這一“發現”:“舅媽剛才好像牛噢,濤濤他們家電視機裏生氣的牛就是這樣的,還要刨蹄子!”

濤濤家是村裏最有錢的人家,爹媽都在外地打工。

九十年代的打工人,那就是全村人眼裏“掙大錢”的人物。

這家人買了村裏第一台電視機就是個很好的證明。

鐘裕文平時要幹很多活,幹不完還沒飯吃,所以他只是偶爾幹活路過濤濤家門外,往裏面瞥了一眼,看到那麽一點畫面。

——雖然他也不太明白為什麽電視裏的牛生氣,跟現實裏的牛生氣不太一樣。

這是小孩兒在跟他分享樂趣,雖然嘲笑別人很不好,樓嵐還是很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等笑過了,才學著小孩兒那樣湊過去說悄悄話,既肯定了小孩兒的發現很有意思,又告誡他不能以此為樂,或者以此來討好誰吸引誰的注意力。

玩笑話,是要被開玩笑的當事人也覺得好笑有趣才叫玩笑話。

若是當事人不覺得有趣,甚至感到被冒犯,那就是貨真價實的笑話,怎麽扯遮羞布都沒用。

鐘裕文還不太能理解這樣的道理,不過舅舅說的話,他都乖乖記在了心裏,並且收起了繼續絞盡腦汁想類似的話來讓舅舅笑的想法。

到吃晚飯時,鐘裕文才想起自己兜裏的雞蛋,連忙掏出來給舅舅,“舅舅,你去看病了嗎?醫生怎麽說的?這個雞蛋我給舅舅留的,舅媽說吃了能補十滴血,我又沒有流血,不用補,給舅舅補。”

張海美沒想到這小孩兒好不容易能吃到點好東西,居然硬是忍住了嘴饞,把蛋從早上留到了晚上。

想到自己今天好歹也算是挺照顧這臭小子了,到頭來還是比不上黑心舅舅,難免有點兒心酸,覺得是個養不熟的。

果然還是血濃於水,跟她這個外姓人沒啥關系。

樓嵐也感到意外,拿過雞蛋,剝了殼,分成三份,三個人一人碗裏分一份:“裕文的心意我跟舅媽已經收到了,那我們就一家人一起吃,算是裕文請的客。”

又說自己沒事,其實去城裏並非看病,而是去逛街玩兒。

鐘裕文沒覺得舅舅一個人去玩,不帶自己,而是放心了。

只要舅舅不是生病就行,生病可難受了。

他還是不希望舅舅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