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支開(第2/4頁)

當“有玉方可匹配”的話傳到聖上耳朵裏後,寶釵的終身就再無其他選擇余地——天下至尊至貴之玉,唯有那方傳國玉璽!聖上即便不將什麽癩頭和尚的批命放進眼裏,卻也不妨將人收入後宮。後宮佳麗何其多也,無非添一個美人而已,許若幹年後,又是一則“鉤弋夫人”類似的逸聞。

不過一二日之間,薛寶釵的終身便有了定論,只待明年參選,現在卻並不好告訴別人知道。於是薛家一面抓緊打掃京中房舍,預備中秋之前搬出去,一面說寶釵犯了她胎裏帶來的熱病,辭去榮府管理事務之責,從致遠齋搬回梨香院中閉門不出。

賈母不知內情,反而覺寶釵知情識趣,對這姑娘,也不免生出二分喜歡來。

是日為八月初五,林如海官船抵達京城,因慮著林如海公務在身,賈母將接風宴設在初六日。

初六日,賈赦賈政都正經接出門去,林如海先拜見了賈母,又與舅兄好一番敘談,直到宴起,復才又至榮慶堂後新蓋的大花廳。

黛玉同杜仲、宋辰師兄弟是昨日親候在港口接了林如海一行人的,連雲安也陪同黛玉一起,這兩位小姐昨日便已歸家不提,因此今日榮府宴席只有三春姊妹及湘雲跟邢夫人坐在圍屏後。賈母益發感嘆冷清,因笑道:“姑老爺非是外客,請女孩兒們來拜見姑父,坐到這邊來罷。”

迎春姊妹無法,只得挪出來。因是小輩,林如海倒不覺如何,只是格外注意了一眼女兒的金蘭姐妹。

做官坐到林如海這份上的,只要他願意,無論俗雅庸人,說話行動都能叫人如沐春風。這宴席上就如此,賈赦一反平日對著賈政那些文人清客冷淡之情,直拉著林如海說些金石古玩,興致之高連賈母都暗暗驚訝。

反倒是賈政,宴上沉默異常,這裏除了賈母和寶玉之外,旁人皆知他正為“通靈寶玉是二太太假造”的事不自在,都也不敢給他引話題。此事闔家都知道了,賈政嚴命日後不許再提什麽“銜玉而誕”的鬼話。只慮著賈母年高,素來又最看重寶玉的那塊“命根子”,寶玉又是藏不住話好犯癡病的,恐他癲狂起來在老太太跟前露了痕跡,於是通都不敢告訴她們。賈政又借口這段時間親自教導寶玉,不叫寶玉去上學,免遭外人神色言語,鴛鴦和襲人等皆出力瞞個嚴實。

只不過榮國府的這兄弟倆,賈政越不自在,賈赦就越得意。方才在前頭書房時,還當著林如海的面勸說賈政:“寶玉的事恐怕瞞不了多久,二弟還是盡快想法子告訴老太太知道,免得老太太還要白費那多期盼,實在不好。”

這會兒亦如此,賈政沉默似土石死物,賈赦聒噪如黑老鴰子。

賈母在上座看了良久,終是忍不住命寶玉去給林如海執壺倒酒,又令賈璉、賈環等給長輩敬酒、

寶玉早有意親近林姑父,忙起身捧壺站到林如海身後,林如海笑著捋須點頭,看著儀禮不錯,倒不若想象中那樣不堪。只不過才暗道此話不久,寶玉就笑道:“林妹妹怎麽不來?一家子骨肉都在,只少了妹妹,她自己在家裏,有什麽趣!”

林如海微頓,偏寶玉的這種論調正是受賈母熏陶,此時這老人家半點不覺不妥,也說道:“寶玉說的是。咱們一家子骨肉,姑老爺不可見外。你平素公務繁忙,不若仍叫玉兒住在我這裏。”

揚州鹽政事務當今已另派了心腹接任,林如海此番回京已是定了要留京任職,並非短暫停留,既然如此,好不容易父女團聚,林家又不是沒有房舍,為何還要將女孩兒送到榮府居住?況且早幾日黛玉就回了自家,這意思本已很明顯的。

只不過榮國府畢竟收留庇護女孩兒數年,賈母又是長輩,林如海只得笑著應付過這話,卻又聽賈母說賈寶玉:“你如今用功讀書,先前不還說想求名師指點嗎?這會兒名師就在眼前,你如何就傻了!你林姑父曾高中探花,你何不求你林姑父指點一二?”

聽說這話,賈寶玉臉上的高興神色一滯,但想起賈母之前囑咐的話語,只得放下酒壺,就要作揖求林如海指點。林如海余光卻看賈政,賈政聽賈母說時就已一愣,當即喝道:“無知業障!你才認真讀了多久的書,肚裏有幾斤幾兩的學問,就這樣驕狂起來,難道學裏的師傅就教不了你了!若是傳將出去,別人都以為我一門都似你這般夜郎自大,還不滾回去!”

賈母不知賈政這股邪火從哪裏來,見竟是他這親老子打斷了兒子上進的路,登時不自在起來,只是當著林如海的面,不好發作賈政。

賈寶玉嚇得唯唯諾諾趕忙退後,賈璉等都忙趕上給賈政添酒,圓場道:“寶玉確實進益了,常常看書寫字直到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