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眼熟(第2/2頁)

“我娘跟著夫人讀過些書,我自小也學了些。後來我娘沒了,哥哥拜了師傅學本事,只好花錢雇了兩位極老的媽媽照管我,一個姓陳,一位姓王,前年兩位老娘也都壽終正寢了。只她們原是大戶人家的當廚和繡娘,我跟著便也也學了些女孩兒的活計。”雲安並不隱瞞,只是將“買”輕描淡寫的說成“雇”。

銀線不免同情,她父母雙全,卻也見過別家那失怙失恃的可憐小娃過的是什麽日子,虧得雲安還有個兄長。

又兩日,這日下晌,金大娘突然把杜雲安叫到跟前,指著個紅色綢裏貢緞夾包袱道:“這是太太的新衣,過幾日出門要穿,你給送去。進出拜見的規矩可都熟了,頭一次在主子面前露臉,可不興丟了針線房的臉面。”

雲安答應了,捧著包袱出去,金大娘另點了兩個小丫頭子跟著。

方出了門,兩個小丫頭忙上前接過包袱,直到正院,才又給杜雲安捧了進去。兩個小丫頭卻不許進正房,只能在門外遊廊下候著。

打簾子的丫頭朝次間努努嘴,雲安便在落地罩外等著,就有大丫頭出來:“太太,是針線上送新衣來了。”

李夫人靠在美人榻上假寐,一個丫頭跪在腳踏上給她輕輕捶腿,一側的小幾上三足螭紋銅爐青煙繚繞,滿室梅香。

“展開我看。”李夫人懶懶的,像是興致不高。

兩個二等丫頭忙從臥房木施上取下橫杆,杜雲安打開包袱,三人合力將彩繡花鳥紋的大袖褙子套在杆上。兩個丫頭舉進去叫李夫人賞看。

李夫人點點頭,揮手叫收了,隔著珠簾望向外面:“針線上的進來回話。”

杜雲安這才頭一次見這位聞名已久的李夫人,按捺下擡頭的沖動,小心謹慎的應對。

“你是才上來的丫頭?”

“回太太的話,方才當差一月。”

李夫人的大丫頭瑞香笑道:“她姓杜,叫杜雲安,是金大娘那裏少有的幾個不叫什麽線的。”

瑞雲也笑:“可不是!金大娘一屋子金線銀線紅線青線,走了個彩線,進來兩個銅線、鐵線,這名兒是愈發的笑人了。”

惹得屋裏人都笑,連李夫人也精神些:“你們幾個背後說嘴,叫金修家的知道了,那長臉盤兒準得拉的更長。”

裏外丫頭們都笑。

李夫人因道:“叫你來,是有件事交你做。”說完這句李夫人就不說了,自有瑞香吩咐:“聽說你會熬梨水,便每日早晚送兩盅進上來,若果真好,自然賞你。”

杜雲安自是答應著,見沒別的吩咐,福了一福方要走時,才瞅時機看清李夫人模樣,這一眼,卻覺的有些兒眼熟。

瑞雲親自送出來,塞了個荷包給杜雲安。

雲安忙擺手,瑞雲笑道:“這是太太給的賞封兒,你只管拿著。”

又囑咐說:“好歹精心弄來,這梨汁子是要給咱們這兒的李大嬤嬤吃的,她病症去了分只是咳嗽,每晚都不得好睡,這精神總不好。她是太太跟前最體面最得用的人,為著她的病太太憂心不已,不知使人弄了多少土方,只不大管用。你弄了好湯來,無用也不怪罪你,倘或真有用,定有大大的好處!”

杜雲安再三應了,出門時想起李夫人的樣子,不免哂笑:她和這位李夫人,難不成像林妹妹和寶哥哥一般,有前世的淵源不成,還‘這個夫人我曾見過的’?

殊不知她走後,李夫人出了一回神,忽然說:“奶娘,我怎麽瞧著那姓杜的丫頭有些眼熟?”

說出口才想到李大嬤嬤還病著,並不在身邊陪著,不免又擔憂起大嬤嬤的身體來。這一打岔,把杜雲安面熟的事情忘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