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黃月英在皇帝脫衣的時候, 退到屏風之後,但人並未走遠,仍貼著屏風聽動靜, 聽得皇帝與丈夫把手言歡,探出頭來, 見皇帝已掩上衣襟, 這便出來笑道:“哪裏當得起陛下稱呼妾身為‘嫂夫人’?”上前來, 推一推丈夫的背,笑道:“可是歡喜傻了?還不快謝陛下?”

諸葛亮糊裏糊塗謝了,任由皇帝拉著自己又坐下來,一時間既喜且憂。

劉協看一眼天色, 見東方既白,笑道:“今晚朕設宴請二位, 萬勿避諱。”便起身告辭。

待皇帝走後,黃月英戳一下夫君的額頭, 笑道:“還發什麽呆?”

諸葛亮醒過神來, 嘆道:“陛下這脾性,一時好了, 一時又不好,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黃月英笑道:“原來你是擔心這個。我且告訴你, 如今咱們二人都在行宮之內, 不管是好還是不好, 你不應了陛下, 就出不了這行宮門去。翌日出了這宮門……”壓低了聲音,“朝廷的人也走了,你再施展手腳,還懼怕什麽呢?就是到時候做得不開心了, 掛印離開,也容易的。”

諸葛亮卻認為既然答應了皇帝,那就是有了這一份責任在肩上,卻不能像妻子所說的那樣,隨意來去,甕聲甕氣道:“君子一諾,豈能如此兒戲?”

黃月英知道再說下去要起爭執,雖然惱他愚直,倒也敬他為人,因一笑道:“我也只是隨口一說罷了。你要做君子,誰又攔著你來?”打個哈欠,道:“我可是困極了,自睡去了。”說著起身便走,走到屏風後,又轉回來,扯著丈夫衣領拖他起身,埋怨道:“還要我請你不成?”

於是夫妻二人這便睡下。

劉協回正殿路上,交待過淳於陽一早傳話給蔡瑁、張允等人,請他們晚上同來赴宴後,便也回內室,少憩片刻後,又開始一天的政務處理。

看過十幾分奏章後,淳於陽來了,匯報道:“陛下,那蔡瑁與張允都稱病不來。”

“不來?”劉協愣了一愣,才會意過來,笑道:“他們是怕朕要害他們?”

淳於陽看著皇帝,無奈道:“陛下怎麽還有些高興的樣子?”

劉協本就有些高興,聞言更是笑得前仰後合——他兩輩子做皇帝,從來都是他怕別人毒酒刺殺來害他,沒想到如今風水輪流轉,也到了底下人怕他暗中下手之時了。

劉協笑過之後,想了一想,道:“是朕疏忽了——就讓黃夫人去請他們,蔡瑁、張允這病就好了。”他如今還沒想對豪強動手,自然清楚這一場晚宴沒有惡意;但是在蔡瑁等人看來就不是了。

至少在蔡瑁看來,他前幾日才承認了自己當日就知道劉琮要行非常之事,當時皇帝沒有雖然動怒,卻沒有追究。那麽現在皇帝派人來請,那就是要對那天的事情做出一個裁決了。當日蔡瑁進宮,是他主動的,皇帝全無籌算,所以蔡瑁那日不擔心皇帝設了埋伏。但是今日皇帝派人來請他,那誰知道是不是鴻門宴呢?以蔡瑁想來,簾幕後多半是備著刀斧手的,因此稱病不來,也在情理之中。

“讓黃夫人去請他們?”淳於陽一愣,確認道:“諸葛亮的妻子?”

“正是。”劉協看準了黃月英,這人有手段有計謀,又是蔡瑁的內侄女。而且同樣的計謀,她與諸葛亮也許都能想到,但是諸葛亮不會去做,她會去。

論治國,劉協喜歡用諸葛亮這樣的癡人;但是調理人,他更愛用黃月英這樣的圓融之人。

片刻之後,諸葛亮迎淳於陽入內,聽說來意後,微微一愣,“是要內人去……”

黃月英原是在屏風後聽著,聞言出來笑道:“我去便是。”她聰穎過人,又世情洞明,一聽便知道是蔡瑁等人信不過朝廷,不敢來赴宮中的晚宴。

“夫人請。”淳於陽伸手在前,讓出路來。

蔡瑁在府中,原是接了皇帝傳召,雖然稱病推拒了,但心中不安,正在廳中焦躁踱步,與府中心腹賓客密謀應對之策。

“防人之心不可無。”一位賓客道:“普通人尚且知道要遠避禍患,更何況將軍如今,一身而系荊州百萬民眾。一旦將軍有所閃失,後果不堪設想。”

這顯然也是蔡瑁的擔憂,否則他何必稱病不去。

但同時賓客中也有另外一股意見。

“觀當今陛下行事,袁紹既死,也未曾屠戮冀州大族,乃是以休養生息為要的。如今皇帝主要邀約,那是有與將軍修好之意,若是將軍不肯前去,反倒顯得不尊悖逆。如此一來,就算陛下此前沒有想法,也要被激得生出想法來。況且就是普通人之間交往,也是循序漸進,才能相互信任。將軍與陛下從前沒有交情,不趁著陛下在荊州之時多多來往,以後哪裏還有更好的機會呢如今皇帝已收復天下,雖然因為連年征戰,國庫空虛,中樞疲乏,但假以時日,緩過來之後,荊州焉能與天下抗衡屆時,今日種下這惡因,怕是要結出惡果來。要將軍稱病不去的這些人,我不避諱說一句,都是在害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