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個時代應該有一個時代的作品

六月初六,國子監監生薛璞狀告淩霄書坊《銀鑒月》“穢書案”開庭。

原告方自報身份是國子監高級班監生,新科舉人,薛璞。

被告方則是淩霄書坊坊主,《銀鑒月》出版的總負責人,宋淩霄。

一大早,京州府衙門前就圍上了裏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百姓,無他,這《銀鑒月》實在太過有名,以至於大家聽到《銀鑒月》三個字,就忍不住想湊上來看看。

前些日子,有人說,大理寺給《銀鑒月》定性為反書,還查封了兩座淩霄書坊的分店,搞得議論紛紛,人心浮動,但是《銀鑒月》的銷售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逆勢上揚了不少。

近日,消息風頭又有所轉變,說是《銀鑒月》定性為反書的事兒被上面駁下來了,還把大理寺卿苟玉書就地免職。

喝,這消息一傳出來,可了不得,街傳巷議,都是在說,淩霄書坊背景多麽深,書坊主宋淩霄來頭多麽大,有人傳說,宋淩霄其實是先帝爺遺落在民間的遺腹子,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嫡親的那種,為了掩人耳目,才化名為太監之子,畢竟太監哪有兒子呢!

現在,大家不光對《銀鑒月》這本書感興趣,還對出版了這本書的淩霄書坊坊主迸發了更大的好奇心!

他們今天來到京州府衙門外,就是想看看,這個淩霄書坊的坊主,是不是真的和皇上長得特別像——當然,這裏也沒有人見過聖顏。不過,這不妨礙他們鑒定宋淩霄是否真龍所出,因為百姓們都相信,真龍之子一定是金光閃閃的,身上帶有龍氣!

……

在眾人灼灼的目光注視下,宋淩霄和薛璞分別從公堂的兩側走出來,對視一眼,來到堂中並排站著。

堂上,京州府尹梁有道哆哆嗦嗦地拿出老花鏡帶著臉上,湊近書吏遞上來的狀子,仔細看了起來,約莫沉默了半盞茶時間,旁邊坐著的禮部官員幹咳了一聲。

梁有道轉過身,用老花鏡仔細觀察了禮部官員以後,恍然道:“這不是禮部李侍郎嗎,什麽風把您給吹過來了?”

眾人:……

所謂侍郎,聽起來是有個“侍”字,其實地位品級都很高,僅次於尚書,也就是禮部的副部長。

上面對這個案子很重視,之前內閣和司禮監的大佬已經在皇上面前為了這個案子掐過一輪,現在皇上打下來讓府衙來審,叫禮部出個人陪審,禮部不敢怠慢,派了主管文化出版的副部長出來陪審,李侍郎和梁府尹倆人都是正三品,平級,但是李侍郎畢竟是上面派下來的,梁有道只是地陪,這個案子名義上是梁有道主審,但是天知道他多想把這個鍋推給別人!

還好,梁有道裝糊塗的功夫越發深厚了,他從拿起老花鏡的一刻開始,就準備好戲精上身,下腳不落實地。

“梁大人,我是前來陪審‘穢書案’的,梁大人不記得了麽?”李侍郎微微皺眉,他是個挺認真的人,正值年富力強之時,前途無量,因此對每個經手的事情都非常謹慎負責,看見梁有道這副態度,他不由得有些擔心這案子會審理不好,讓上面不能滿意。

“哦,哦,原來是為了這‘穢書案’,我知道,我知道,《銀鑒月》麽,現在很有名的一本書啊。”還好梁有道沒有把糊弄學表演得太過分,及時把注意力拉回到審案上,他微微從太師椅上擡起屁股,身子前傾,往堂下看來,“你們兩個,就是原告薛璞和被告宋淩霄嗎?你們兩個小子,看著還很年輕啊,什麽事兒非得鬧到公堂上來,年輕人嘛,有什麽過不去的,私下和解多好啊。”

眾人:……

梁有道和了一番稀泥,那邊跟著薛璞一起來的原告團有點坐不住了,清流書坊一名老編修站了起來,向梁有道行了一禮,說道:“梁大人,如果能私下和解,我們也不會鬧到您這兒來了,您看,我們還是直接進入正題吧。”

“哦,好好好,”梁有道說著,開始到處找驚堂木,引發大堂外圍觀群眾一陣哄笑,終於,梁有道舉著老花鏡找到了被壓在案卷下面的驚堂木,啪地一拍,正色道,“肅靜!現在本府衙開始審理原告國子監監生薛璞狀告淩霄書坊坊主宋淩霄出版穢書《銀鑒月》的案子!堂下何人是薛璞,上前陳詞!”

薛璞上前一步,看了一眼被告席,小彌正臉色煞白地坐在那裏,今天他穿了一件潔白的棉布長衫,幹凈得就像一張沒人睡過的床單——薛璞最近腦補的比喻越來越奇怪了,還好沒有人知道——不過,問題的關鍵不是這個,而是,薛璞希望用自己的雙手把這張床單洗幹凈,對,他狠心將淩霄書坊告上衙門,就是為了在眾人面前給彌雪洇上一課,讓他知道,跟錯人比做錯事更可怕!

“學生薛子含,目前在國子監上學,課業之余,在清流書坊兼任編修,編有《易經初探》《易經再探》《易經三探》以及合訂本《易學新解》。”薛璞朗聲說道,心中升起自豪感,“學生在清流書坊不到一年時間,也是從編修學徒做起的,一步一步做出今天的成績,雖然比不上淩霄書坊銷售業績驚人,但是學生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