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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當不走運。”漢伯裏停下來,嘴大張著,額頭上的汗閃著亮光。這讓杜戈爾瞬間聯想到了一條驚詫的大魚。這個人著實很尷尬:那一刻,整件事悄悄脫離了他的掌握,權威那完美無瑕的表面被砸了一個小坑。

太不走運了。

是阿曼達第一個說話的。“真荒唐,詹姆斯。你的意思是,我們本來沒必要殺他?”她的聲音因緊張而變得尖厲。

“理論上,沒有必要;實際上,有必要。”漢伯裏順利重獲了主動權,“你們聽我解釋。

“截至上個星期六的晚上,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消息,於是,我走出了非常極端的一步:我參觀了你們的房間……我向你們保證,我不喜歡刺探他人的私生活,但是,我想不出更妥當的辦法。

“晚飯後,趁著你們在吧台,我悄悄打開了鎖。結果我驚訝地發現,泰納也在那兒,正在搜查你們的財物,而且效率很低。這個局面不易處理。我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泰納盯著我看,看的還不是我的衣服。顯然,他把我認出來了。這是一個簡單的選擇,真的——要麽讓他沉默,要麽勸他改變效忠的對象。前者可能不太方便,這不是制造意外屍體的時間和地點,於是,我決定改造他。”

“這麽做太危險了。你怎麽能肯定泰納不會改變主意呢?”杜戈爾很困惑。漢伯裏的行動和概率法則之間的差距在加大。他的左肩在和李廝打時嚴重扭傷了,現在持續不斷地疼。

漢伯裏嚴肅地來回晃動食指。“有一個重點你沒有抓住,那就是泰納的精神狀態。他是一個智商很低的人——李用他是因為他是個狠毒的家夥,在這一點上大家可以放心——而且,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首先,他被派去搜查你們的房間,這一點一定惹怒了他,這根本不是他該幹的活兒——我猜,李不相信他有能力讓你們留在樓下。接著,幹活的時候,他又被自己最不想見到的人打斷了。再接下來,他發現這個老神父是一個他認為已經被自己殺死了的人。即便是比他腦子好使很多的人都會困惑不解。

“當我向他說明其中的含義時,他變得更痛苦,也更順從了。泰納並不是很怕我,但他害怕李發現我沒死會對他做什麽。李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他靠恐懼控制下屬,當然,他們也用仇恨回報他。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說服泰納為我賣力,這樣,他工作起來會更愉快,收入也更豐厚。他對我來說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來源。

“一則,他有弗農·瓊斯給李的那份資料。李看完那段話就把卡片扔了。這張卡片被泰納撿到——他知道不管怎麽說這個東西很重要,僅此而已。當他把那張卡片拿給我看時,我決定用它換你的卡片——一方面是提醒你們這個房間已經被人搜查過了,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呃,把你們知道的情況匯總起來。

“我當時就知道和泰納結盟只是一個權宜之計。如果他活過這個下午,我們也得殺了他,你們知道嗎?別露出這麽一副吃驚的表情——我們不可能相信他是個嘴嚴的人,一旦危機過去,他會變得很貪婪。有他,我們就沒有安全,利益也會受到威脅。我不相信別人,這一點連我自己都不喜歡,可是在這種情況下,相信他就等於盼望匈奴王阿提拉[1] 加入救世軍。”

“你認為李曾經對此有過懷疑嗎?”杜戈爾將自己的記憶迅速重組。

“沒有。絕對沒懷疑過。如果懷疑過,李肯定會把泰納殺了,而且他來這裏時的心境也不會那麽無憂無慮。他肯定認為我們是一夥的,所以,他會準備更多預防措施。自始至終,他都認為你們兩個無關緊要——他覺得沒有必要像往常那麽專注。他喜歡將各種人分類,而且分類原則極為死板,這一點是致命的。人們應該時刻做好出現新人的準備。”他微笑著面對阿曼達,“我一見威廉就知道他有潛力,你也是。想要成為人才必須去除某些表面的東西,比如缺乏經驗,以及過時的、二手的道德觀。但是,我認為你們兩個都做到了。”

哦,上帝,杜戈爾想,我們確實做到了。

阿曼達溫柔地將漢伯裏從歸納總結的喜悅中轉移開來。“星期六那件事之後發生了什麽?”

“沒什麽大事。”漢伯裏讓泰納去樓梯拐角處放風,自己則搜查了他們的私人物品,可是沒找到任何有趣的東西。“當然,除了確定那份手稿指向羅辛頓。”然後泰納告訴他,樓下那三個人動了。他差一點兒沒安全離開那個房間。

“對我來說,星期日無疑是最糟糕的一天。泰納告訴我,你和李消失了,他要去找一個流浪漢還是什麽人,那個人給他們當線人,負責留意布裏德斯莊園裏的動靜。星期六晚上那個人沒回來報告情況——我猜這和你們倆沒什麽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