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第八章(第2/4頁)

嶽峰氣壞了,隔著羽絨服擰她腰:“臭丫頭,你嘲我是不是?”

羽絨服厚,擰著也不疼,季棠棠吃吃笑著跟在鄭仁後頭離開,鄭仁也使壞,走了幾步就過來摟季棠棠,手剛挨到她肩膀,就聽到嶽峰在後頭氣急敗壞:“死賤人,回來我非剁了你的手!”

鄭仁大笑,拉著季棠棠就跑,兩人跑了一陣子停下來,面對面笑到肚子疼,止住笑之後,鄭仁對季棠棠說:“沒想到你還挺好玩的,怪不得峰子喜歡你。”

季棠棠笑嘻嘻的,路上鄭仁買了兩個棉花糖,給了季棠棠一個,自己的卻不吃,到溝口時吩咐季棠棠:“你在這等著,我跟檢票的熟,過去行個賄,沒準就讓咱免費進去了。”

季棠棠一邊揪著棉花糖吃一邊點頭,鄭仁走了之後,她手搭在眼睛上遠眺溝內的景色,檢票的大門永遠是開在遠離中心景區的地方的,想到碟片裏介紹的藍寶石一般的長海蘆葦海盆景灘,季棠棠的心就直癢癢,時候是淡季,檢票口沒幾個人,鄭仁舉著棉花糖問了問又往遊客中心跑,可能是去找人,季棠棠一邊吃一邊在入口處閑走,經過一個老頭身邊時,看到他身子底下墊了塊布,上頭毛筆寫著兩個字:算命,邊上擱了個飯盆,裏頭有幾個鋼镚,還有幾張毛票子。

心情好的時候,總比平時格外慷慨些,季棠棠掏出零錢包,找了幾個硬幣出來擱進去,湊近些,聽到他嘴裏哼哼著,好像是在唱小曲兒,仔細一聽,能依稀分辨出他唱的詞兒……漁陽顰鼓過潼關,此日君王幸劍山,木易若逢山下鬼,定於此處葬金環……這詞兒特別耳熟,電光火石間,季棠棠脫口問了句:“推背圖?”

那老頭子愣了一下,擡頭看了看季棠棠,這一擡頭,季棠棠才發現他是個瞎子,眼裏頭白茬茬的一片,像是被什麽給蓋住了——但他就是擡頭看了,好像還看到了什麽。

他很快又恢復了先前的姿勢,只是低聲嘟嚷了句:“現在知道推背圖的人不多了啊……”

季棠棠笑了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是家變之後才開始關注這些靈異懸疑的事情的,袁天罡李淳風的《推背圖》、劉伯溫的《燒餅歌》以及邵雍的《梅花詩》,都是那個時候陸續找來看的,《推背圖》一共六十象,合一甲子之意,這老頭剛哼的詞兒是第五象,說的是楊玉環命殞馬嵬驛之事,書裏頭,每一象都給配了象圖,第五象的象圖季棠棠至今記得清楚,是個服飾華貴的女人側身而臥,邊上有個馬鞍,還有一卷史書,後世金聖嘆評《推背圖》,指出這女人就是死於馬嵬驛的楊玉環,馬鞍和史書都是諧音代指,一指安祿山,一指史思明。

這人居然熟悉《推背圖》,季棠棠覺得還挺巧的,她上下打量著這老頭:“大爺,這命怎麽算啊?”

“一次一百。”

季棠棠倒吸一口涼氣,這開價喊的不低啊。

換作旁人,可能罵一句“神經病”走人,但季棠棠在路上跑的多了,真正明白“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神棍就是典型的例子啊,邋邋遢遢瘋瘋癲癲像個精神病院剛翻墻出來的,但屈指算算,幾次險象環生,還都是神棍給化解了的。

這麽一想,又覺得一百塊錢買兩句點撥,也不算虧,她蹲下身子,掏了張紅色大鈔放飯盆裏:“那給我看看吧。”

那老頭嗯了聲,鳥爪樣幹瘦烏黑的手伸過來,順著她下巴的骨頭往上摁,季棠棠被他摁的難受,頭下意識往後挪,哪曉得那老頭突然就撤了手,兩只瞎眼朝她對了那麽半天,摸索著又從飯盆裏把一百塊錢拿起來還她:“你,我看不來。”

季棠棠不接:“為什麽看不來?”

老頭愛理不理,手一揚,鈔票攥了團扔她懷裏:“血氣太重,人命關天。”

季棠棠腦袋一懵,心都跳漏了半拍,這老頭說的一點都沒錯,可不就是血氣太重人命關天嗎?

季棠棠想說什麽,可這老頭不想理她了,低著頭伸手在破棉襖裏抓啊抓的,也不知是撓癢呢還是捉虱子,季棠棠心裏怪難受的,她想算命只是一時起意,想不到老頭一句話就把她底揭了,感覺像是當眾被揭了一層皮:這老頭像是有點宿慧的,他現在想什麽呢,是不是覺得她是個殺人犯?

季棠棠起身的時候,覺得頭有點暈,眼睛酸了酸,本來都走開了,忽然想起什麽,又回頭把錢給他放回去了,說了句:“謝謝啊,碰到也算有緣了。”

才走開幾步,那老頭又在後頭喊她:“哎哎,姑娘你回來。”

季棠棠紅著眼睛走回來,老頭嘆氣說:“你這姑娘怎麽這樣呢,我都說我看不來了,你還給什麽錢呢,這一碼歸一碼的,無功不受祿你懂不懂,這不是讓我欠人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