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客(一)

  春天是許多花的花期,姹紫嫣紅爭相鬥艷,人們熬過了一個隆冬,本就應該挺起胸膛,使勁的嗅一嗅那春江水暖的芬芳。但是我卻沒有這種福分,對於一個天生對花粉過敏的人來說,春天一路過花壇或者是花樹下只得捂著鼻子匆匆而過。如果不幸吸入一丁點的花粉,最後的結果就是噴嚏打到分不出東南西北。

  為什麽我會突然說起過敏鼻炎這個問題,原因全部都出在坐在隔壁位置的一對小情侶身上,那男的估計也是擺闊,居然送了一束比那女孩子的腦袋還大出三倍的玫瑰鮮花,那股沖人的香味使得我不停的打噴嚏。好在他們來的比我們早,吃的比我們快,熬了半小時後那小兩口終於拿著那束炸彈走了,要不我酒都沒得喝了,噴嚏和眼淚流得我好似那苦情戲裏的男豬腳。

  今天和幾個老朋友聚會,大家都非常有緣分,兜了大半個中國居然又在同一個城市相聚。當中自然也包括六子在內。幾杯啤酒下肚,我就開始瞎侃胡謅,首先把幾個我遇見的怪事兒稍微變個花樣,當故事說給哥們聽,當中我特別凸顯了自己的臨危不懼和反應速度快。因為大家獵奇心都重,鬼故事無論是什麽年齡段的人都喜歡聽。六子更是添油加醋,可惜這小子做生意唬人還行,說故事的能力太次,漏洞太多,馬上大家都聽出了我們兩個在唱雙簧。不過不信也無所謂,大夥本來就是圖個熱鬧。兄弟們好多時候沒有聚在一起,天南地北的海侃,又說了說大家的近況。不免又是一陣唏噓。說實話如果不是明天還要上班,我真想像大學那時候拎著幾瓶啤酒跑到大樓的屋頂喝酒,談理想,談未來。那個時候大腦還停留在彈著吉他,唱著搖滾音樂,少年輕狂不知愁的年代。

  酒過三旬,我開始有些犯困,眼皮很重,瞅了下酒館的掛鐘,乖乖,都十一點多了。末班車鐵定沒了,於是我還得走一段路去通宵夜班車那裏蹲夜車,如果現在再不走,明天萬一睡過頭,潘禿子豈會放我幹休?於是我便起身套上外套,拍了拍兄弟讓哥幾個繼續吃好喝好,隨後叫來服務員付了自己那份酒錢就和他們分道而別。

  一出酒館,外頭非常的黑,路上幾乎沒有行人,有也就是一些上晚班的,個個面無表情的走在大街上,神色雖然不似白天那樣的匆忙和焦慮,但是那種淡漠和麻木的表情讓人覺得有那麽一絲行屍走肉的味道。一年四季每一種季節的夜晚都有其獨特的氣息,春天的夜晚則是一種乍暖還寒的感覺,風冷,但是空氣中卻還余留下白天溫暖的余韻。

  我拉上外套的拉鏈,也匆匆的步入這春夜之中,沒走多遠天空就開始飄起了毛毛雨,非常的細微,只有在車燈的強光下才能看得見一絲一絲猶如銀線一般的雨絲。這條路有許多的夜店,門口閃爍著眩目的燈光,裏頭卻是一片昏暗,好幾個穿了等於沒穿的三陪小姐,一個一個做在店門口抽煙的抽煙,喝酒的喝酒,因為燈光的感覺,她們的臉上幾乎都是發綠的,面無表情的看著門口,如果不是眼珠子在轉動,她們就幾乎像陶人娃娃一樣。有幾個坐不住居然跑到大街上拉客,一看到我就立馬給我拋媚眼。我一瞅她們胸前的洶湧程度,嚇的馬上就把眼神瞟到另一邊去,就聽見身後女人們嬌滴滴的嘲笑聲。

  末班車站在一條偏僻馬路的拐角處,位置很不明顯,如果不是當初我來過一次記住了位置的話,估計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我看了看手表,又擡頭對照了時刻表,發現起碼我還得等上十多分鐘才有一班車會來。

  於是我也只有無奈的從包裏掏出MP3,塞上耳機靠在車站的牌子下。音樂是從網上下載的原創音樂,名字說不清楚,但是每一段旋律都非常的有意境。緩緩的音樂使得周圍的氛圍變得十分的迷離,雨水斷斷續續的,有時候下有時候停。再遠一點可以隱約看到工廠裏噴出的白色霧氣,在遠遠的天邊繪出一種不規則的圖案,然後漸漸的消失在冥暗的天空之中。

  我抹了把臉,臉上已經有一些水汽了。遠處的景色看的有些麻木,於是又把頭轉向街對面的人行道,那邊堆放了許多要重新鋪正的草塊,散發出青草和濕潤的泥土特有的味道。頓時我終於感覺到清明越來越近了,很多人都知道清明節是鬼節,其實不然,在古代清明節只是一個迎接春天,和祭祀天地萬物由陰轉陽一種儀式節日,也是二十四節氣之一,對於農業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春耕日。而把清明和陰間聯系起來的是另外一種說法,因為清明節前一天是所謂的寒食節,據說是為了紀念晉文公悼念介之推這件事情。此後人們便習慣的把寒食節劃入清明節的範圍內,唐玄宗開元二十年詔令天下,“寒食上墓”,屆時舉國上下都會跑到祠堂或者祖墳上香悼念,一時間清明吊子掛滿田園墳冢,而人們吃的東西必然一定要是冷的,當天不能食用熱食。流傳下來就是現在的青團子,它就有著一股青草香。一個一個綠油油的糯米團子,裏面塞著玫瑰細沙。聽上去是不錯,但是我不愛吃,這個玩意我一直認為是給死人吃的……陰冷對於活人來說就是間接的體驗這地下陰間的氣息。於是就很奇怪為什麽人們可以把生機勃勃的春日和祭祀亡靈逝者聯系起來,難怪最後居然漸漸的把清明劃入鬼節的範圍,這也不能不說是曲解中國民俗的一種歷史誤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