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諾林醫生(第3/9頁)

“丹尼爾,事實和你想的並不一樣。我曾想過,在那個農場裏和你父親一起老去。我想建造一個我從小就夢寐以求的家園。我想讓這個農場成為世界上最特別的一個角落。我想重新建立一個家,然後你可以到那裏去看望我們,就像你很久以前經常做的那樣。”

這幾句話中沒有了咄咄逼人的語氣,只有真誠的願望。多麽美好的夢想啊。為了掩蓋自己的情感,我說:

“難道爸爸不是這樣想的嗎?”

“這是我的夢想,不是他的,他只是按我說的在做。過去,在為人處世方面他都表現得一本正經,但是現在他控制不住自己了。到處都充滿了誘惑,他被俘虜了。”

“媽媽,在你們離開倫敦之前,你和爸爸的關系親密得令人嫉妒。反正在我看來,你們之間沒有任何問題,假如我和另一半的關系也和你們一樣,我會高興死的。你自己曾經說過,你們是牢不可分的組合。這種關系是不可能輕易消失的,僅僅一個夏天,我不相信它就不見了。”

我言之鑿鑿,甚至有些武斷,我開始擔心自己是否太過分了。但讓我驚訝的是,媽媽好像並沒有生氣。在開口說話之前,她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著我的想法:

“我還愛著你記憶中的那個父親,還愛著你在心中親近和捍衛的那個人,但我不再愛夏天在瑞典的那個男人。我永遠不會愛那個人的,你也不會。我們的心中都有魔鬼,一旦你把它們放了出來,你就永遠地被改變了。從那時開始,克裏斯就已經永遠地變成夏天裏的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因為你認為他也參與了對米婭的謀殺?”

我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因為這是一個合理的解釋,或者說,是她認為合理的解釋,但是媽媽表現得非常憤怒:

“別插話,讓我說完。你在幹涉我的自由,起碼讓我用自己的方式來敘述好不好?我告訴你的是一些事實,但並非結論,我不想打亂順序,時間可以說明一切。”

我明白媽媽所說的一切是指什麽。但我明白,人們的確可能會因為某件事情而永久改變,我同樣清楚,即使是最偉大的愛情也會受到無可挽回的破壞。在理智上,我可以接受聽到的一切,但我就是不相信。

時候不早了,酒店很快就要提供夜床服務了,服務員會送冰塊進來,幫忙鋪床。我對媽媽說:

“我去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吧。”

媽媽跟在我後面,看著我把牌子掛在門把手上。她又向走廊裏張望了一下,然後回到了房間裏。我對她說:

“你講到馬上要接受諾林醫生的檢查了。”

“是的。”

她站在房間的中央,閉著眼睛,仿佛把她的思緒送回到那一刻。我選擇坐在床邊,因為我感覺媽媽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坐下來的,而窗口的沙發又離她太遠了。在等待的時候,我情不自禁地回憶起媽媽給我講睡前故事的情形。突然,她睜開眼睛,開始飛快地敘述起來:

“盡管遲到了,但我還是不緊不慢地騎著車,深呼吸著,想重溫清晨的那份寧靜。我的計劃非常完美,我所要做的就是裝傻,微笑著,像一個滿足的妻子和勤勞的農婦那樣,談論我的希望和夢想,告訴他我有多麽喜歡這個地方,這裏的人們又是多麽友好。”

“諾林醫生住在海邊,一棟面朝大海的房子,周圍長滿了荊棘和灌木,和我經常去跑步的海灘同樣荒涼。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考慮,他把自己奢華的房子建在這裏——四周的環境看上去有些嚇人,人們都不大願意在這附近走動。他們覺得這棟房子像是在說:離遠點,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他之所以能拿到建築許可證,估計和賄賂與權勢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普通人是住不起這樣的房子的。”

“來到院子門口,我放慢了速度。其實沒有必要,因為在我停下車之前,大門就自動地打開了。他已經看見我了。我的信心有些動搖,我真能扮演好一個不知情的妻子角色嗎?我能管住自己的嘴嗎?我不敢肯定。”

“我騎到房子前面,把車子放在碎石路上,站在門口等待著。沒有門鈴,只有兩扇巨大的木門,就像城堡的大門一樣,有兩個人那麽高。大門同時緩緩地打開了,他優雅地走了出來,鼎鼎大名而又受人尊敬的奧雷·諾林醫生。”

“他的穿著很隨意,襯衫的紐扣都沒扣上。這是個狡猾的信號,他試圖讓我相信,這次會面沒什麽可怕的。可我並沒有上當,我感到深深的恐懼!克裏斯並沒有發現我的腳傷,但諾林立刻就注意到我走路的姿勢不對。他走上前來,問我怎麽了,我告訴他什麽事也沒有——我可能說謊了,不過沒關系,我只是不想提到那場火災,我必須避免這個話題。我一直在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