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諾林醫生(第2/9頁)

“我的第一反應很明確:這場大火只有一個起因——毀滅證據。我幾乎可以肯定,點火的人就躲在樹林裏。他們看著大火燃燒,現在,他們也在看著我。”

“讓他們看吧!”

“我並不害怕。我冒著濃煙,繼續把水澆到地面上,希望降低地面的溫度。終於,水潑在地上不再變成水蒸氣了。我開始在廢墟中翻揀,用手指一寸寸地摸過灰燼、水坑以及肮臟的泥水,終於摸到了一個小硬塊——就是你手裏拿的那顆牙齒。假如我真的瘋了,我就會一邊跳著,一邊大驚小怪地尖叫。”

“謀殺!謀殺!”

“但我沒有那麽做。我坐在島上,盯著那顆牙齒。我坐了很久,也沉思了很久,我在問自己: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呢?這座島上沒有焚燒屍體的痕跡,沒有頭骨,哪兒來的牙齒呢?這個想法太荒謬了。這顆小小的乳牙,它不是米婭的,而是其他孩子的,它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後來,我才意識到,這場大火的真正目的並不是摧毀證據,而是要摧毀我。”

“這顆牙齒早就被埋在那裏了,或許一共埋了很多,以保證至少有一顆被我找到。我的敵人們在放火之前,就把這可怕的證據埋下了。”

“我們來整理一下思路吧。為什麽是現在?為什麽他們要在今天早上放一把大火?為什麽不等到我進了諾林的房子?因為它在海邊,距離這裏很遙遠,我看不到黑煙升起,即使看到了也是鞭長莫及。作為一種試圖破壞證據的嘗試,這是沒有意義的!這一發現太容易了。這場大火的真正目的是擾亂我的思緒,使我無法應對諾林的檢查。他們希望看到我滿身灰塵、頭發淩亂地走進諾林家裏,手裏抓著這顆燒焦的牙齒,把它當作謀殺的證據。他們希望看到我哭喊著。”

“謀殺!謀殺!”

“一個簡單的實驗室測試會發現它是一個在另一個農場平平安安的小女孩的牙齒。她把它帶到島上,給一個朋友,或一些這樣的謊言。那時我會在哪裏呢?我能說什麽?我會被送往收容所。”

“我晃了一下拳頭,詛咒著躲在樹林中的敵人們。我不是傻子,他們想錯了,我不是傻子!”

“但是目前,他們已經贏得了一場小小的勝利。我還有和醫生的約會,我急忙爬回船上,第一次注意到腳的一側已經被余燼燙出了水皰。沒關系,我還有時間。”

“我盡可能快地回到農場,約會已經遲到了。我脫掉滿是焦煳味的衣服,把它們扔到了一邊,跳進河裏匆匆地把自己洗幹凈。我不能再穿原來的衣服了,於是我光著身子跑回屋子,換上幹凈的衣服。我把那顆燒焦的牙齒裝進了挎包裏。”

“克裏斯站在白色的貨車旁,穿著他最漂亮的衣服。你什麽時候見過你爸爸穿著除了牛仔褲和套頭毛衣之外的衣服?原因很明顯,他在這裏面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一個深深愛著我的丈夫形象,所以他要把自己打扮得光鮮靚麗。也就是說,他必須看上去值得信任。所以他把沾著泥點子的T恤衫扔在一邊,脫掉了醜陋的舊靴子。就像一個馬上就要出庭的搶劫犯似的,克裏斯翻出了他從來不穿的衣服,可是尺碼全然不對。他沒有提天空中的黑煙,也沒有問我去了什麽地方,對我把小船開走的事完全置若罔聞。他仔細地看著我,失望地發現我並沒有失去理智。他主動提出要開車。我不相信他,我猜還有什麽令人意想不到的東西在車上等著我,或許有些令人害怕的東西放在座位上,或者是儲物盒裏,反正我很不安。我拒絕了他。我說我們的汽油非常有限,這是真的,我們的錢很少,這也是真的。所以我更想騎車去,同時,我還就農場的一些改造細節和他交換了意見,聽上去雖然我要去醫生那裏,但我很快就會回來,生活還將繼續,一切都沒有結束!他不知所謂地穿上了最好的衣服,不過我今天不會帶他去的!”

“我騎著車離開農場,挎包背在我的肩膀上,我不能把它扔在家裏,毫無準備地去見醫生。我甚至轉過身,裝出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向克裏斯揮手告別,我違心地喊著。”

“‘我愛你!’”

我覺得過分糾結火災或者牙齒的細節完全沒有必要,我只需要選擇去相信它們,或者懷疑。然而,我發現自己遺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現在我必須要問:

“媽媽,你不愛爸爸了嗎?”

她停都沒停一下,不假思索地說:

“不愛了。”

“不愛了?”

“他曾經是我的丈夫,但現在不是了。”

她回答得斬釘截鐵。這讓我很是糾結:

“您今天所說的一切當中,我發現這一句話是最難讓人信服的。”

媽媽點了點頭,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我會如此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