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你殺了她嗎?”(第2/6頁)

盡管知道那把刀是木頭做的,但我依然不想她把它放在口袋裏。“媽媽,請把刀給我。”

“你還是把他當作你的父親,可對我來說,他是個威脅。他傷害了我,他把我關起來,他還會繼續傷害我的。我有權利保護自己。”

“媽媽,如果你不把刀放在桌子上的話,我不會繼續聽你講了。”

她慢慢地把那把刀從牛仔褲裏拿出來,遞給我說:

“到現在,你還沒有看清他。”

她從挎包裏拿出一支鋼筆,在記事本的背面寫下了一串數字。

“在他到這兒之前,我們最多還有三個小時。根據我的估計,其實他坐的是直航的航班。他聲稱自己會到哥本哈根中轉,其實他是在撒謊,這樣他到這兒的時間會比我們預計的要早,他想讓我們放松警惕。時間不夠了!我們不能再浪費哪怕一秒鐘,他的行動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另外,還有一件事他也在說謊。那些瑞典醫生個個都可以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他們不可能聽不懂克裏斯說話——他們聽得一清二楚,每一個字眼兒都明明白白。關鍵是他們不相信他。你現在就可以給那些醫生打電話,看看他們是不是會說英語,你還可以考他們幾個復雜的句子,看看他們有沒有聽不懂的地方,我跟你說,基本上一個都沒有。不管什麽時候,也不管發生什麽情況,只要你對我的信任出現了動搖,打電話給他們,那些人會堅定你的立場。專業的醫生認為我是健康的,同意我出院,並且幫助我瞞著克裏斯,使我贏得了短暫的時間,可以逃到機場。”

“你再聽聽這條語音,有那麽一段話,克裏斯的聲音不是很連貫——那不是什麽真情的流露,也不是他在哽咽,是因為這個男人馬上就要崩潰了,他在努力掩蓋自己的罪行。他知道我們在質疑他,他在自我保護和內疚之間左右為難,他沒有退路。這樣的人是最危險的。我們每個人的內心都有陰暗的一面。克裏斯已經墮落了,居然下作到用我的童年舊事來攻擊我,那些出於信任才會告訴他的秘密、夜半時分歡愉過後的呢喃、只能和知心好友交換的私房話——連這些都成了他對付我的工具。”

我不相信她對爸爸的描述。他不是個不檢點的人,他很少讀那些小報,特別討厭惡意的評論,他從不說別人的壞話,更不要說把媽媽的隱私泄露給外人了,對付她的事就更不可能了。我說:

“可爸爸不是那樣的人。”

媽媽點點頭:

“沒錯,這就是當初我為什麽會完全信任他。就像你說的,他不是那樣的人,除非他絕望的時候。當人們感到絕望時,他們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我不是很贊成她的觀點,這種論調並不具有普遍性。我感到有些不舒服,我問她:

“還有什麽秘密?”

媽媽從挎包裏拿出一份馬尼拉紙譯者注:馬尼拉紙是一種淡黃色紙張,以馬尼拉麻為原料制成。質的正式文件。封面上貼著一個白色標簽,上面寫著媽媽的名字、日期和一家瑞典醫院的地址。

“為了使一個正直的醫生相信,某個人確實精神失常了,你必須首先提供這個患者的家族病史,但是我的家族並沒有精神健康問題的遺傳史。然而,我的敵人們不會就此承認失敗的,他們又有了一個新主意,他們把目光投向了我的童年,提出我曾經受到過難以愈合的心靈創傷,這就為我現在的精神失常埋下了伏筆。他們需要一個惡棍靠近我,要了解我最私密的信息,比如我的丈夫。對克裏斯來說,為了保證自己的自由,他必須背叛我。現在你明白他所面對的壓力了吧?對他來說,這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可是他在這條路上已經走得太遠了,回不了頭了,他別無選擇。”

“在被關進瑞典的精神病院期間,我接受了醫生的全面檢查。兩個人坐在我的對面,隔著一張被固定在地板上的桌子,他們手裏拿著克裏斯的證明文件——更具體地說,那上面記錄了一件發生在1963年夏天的事情。我承認它並不是虛構的,但在字裏行間,我看到了更險惡的東西,是從無到有一點點地構建起來的陰謀,是讓你沒有辦法一下子否定的東西。醫生向我介紹了這份精心制作的證明,並要求我提出反訴。由於害怕被關在那裏,我意識到自己的回答非常重要,我向他們要了一支鉛筆和一沓紙。你要明白,當時我發現自己被關了起來,正處於一種震驚的狀態,我周圍的人都是瘋子,真正的瘋子,我很害怕,不知道自己能否離開那裏。而那些醫生就像法官和陪審團,將會決定我今後的生活,所以我對自己的表達能力沒有信心,唯恐在英語和瑞典語之間纏夾不清。為了更加清晰地表述,我提出了一個替代方案。我會寫下發生在1963年的事情真相,不是口述,而是寫出來,這樣他們就可以更加準確地判斷,看看這件發生在童年的事情能否證明我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