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婆娑,冷風颼颼,蘇茜所站之地,恐怕是青城山上最陰森的一個地方。除了蔥蘢的樹木,她的前方仿佛還有一個很大的山洞,黑暗中宛如巨人的大口。

雖然是第二次經歷這樣的怪事了,蘇茜仍然全身發抖,汗毛直立。這種恐怖的事情,就算經歷一百次,也不可能適應。

這回和上一次的區別是:第一,她縮短了認知此事的適應期;第二,她幾乎可以肯定,這裏不是別的山林,又是四川成都的青城山;第三,也是最重要、最慶幸的一點——她穿著長袖襯衫、牛仔褲和皮鞋。手上戴著腕表,兜裏揣著手機和錢包。

對了,手表。蘇茜猛然意識到,她應該立即確定現在的準確時間。她擡手看了下手表,顯示的時間是淩晨一點二十分。她又迅速摸出手機,沒錯,七月二日,淩晨一點二十分。

蘇茜清楚地記得,昨天的日期是七月一日,她是晚上十一點左右上的床,至於多久後睡著的,她無法確定,不過在沒有失眠的情況下,最多也就二三十分鐘吧。也就是說,睡著後的兩個小時內,她從北京的家中通過夢境穿越到了成都的青城山。

四周一片寂靜,幾乎沒有風吹草動。這般萬籟俱寂,更令人毛骨悚然。蘇茜的心臟怦怦狂跳,她在心裏對自己說,鎮定下來,冷靜……別怕,這裏是景區,不是荒山野嶺。景區有酒店、農家樂和別墅。我有手機,能導航和撥打電話,我能獲救。不,本來就沒有什麽危險,我只要走到最近的一家旅店就行了……

一邊想,她一邊點亮了手機的屏幕,試圖通過GPS定位,確定自己的準確位置。謝天謝地,她成功地使用移動數據連接了4G網絡,打開地圖軟件。沒錯,四川成都,青城後山!

擴大地圖比例尺,進一步查詢位置,蘇茜發現自己的坐標在青城後山的“地藏洞”附近。這裏在山腰以上,前後幾千米都沒有旅館或農家樂。如果要走到能住宿的地方,至少要走兩個多小時的山路。

一個女人,半夜三更獨自行走在幽靜、陰暗的山林中,且不說山路好不好走,光是想起來,就令人不寒而栗。蘇茜不認為自己能做到這一點,她打算打電話求救,但是,打給誰呢?

景區管理委員會?110?或者距離最近的一家旅店?蘇茜面臨三種選擇,對了,還有王潔。但是她現在應該在成都市內吧,不可能在青城山的別墅裏,今天不是周末。

按理說,打報警電話是最可靠的。但蘇茜遲疑的原因是,她不想再度引起關注。孟什在小說裏幾乎把她描述成了女外星人,如果讓外界知道,她再次被“召喚”了,別說別人,恐怕父母都會懷疑,她會不會真的具有外星人血統了。

權衡之後,蘇茜覺得只有打電話向王潔求助,是最能避免引起麻煩和關注的。但問題是,就算王潔同意開車到山上來接她,她也得先走到青城後山的公路上去才行,王潔不可能步行到這裏來跟她碰面。

手機電量還有80%左右,足夠支撐步行到公路。蘇茜突然想起手機有“手電筒”功能,也許應該打開手電筒,看清楚四周的環境,再做下一步判斷。

手機背面射出一道發散型白光,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明亮。蘇茜舉著手機,試探性地照射周圍。

前方是一條幽靜的小徑,不知通向哪裏;左邊是郁郁蔥蔥的樹木,看不見道路。蘇茜轉動身體,光束照向斜後方——

突然,手電筒的光掃到一個人影。不是錯覺,真的是一個人影,站在地藏洞洞口前。

蘇茜全身發毛、渾身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來了,沒有人能承受這種程度的恐怖。她徹底失控了,雙手緊貼臉頰,手機掉落在地上,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啊!”

萬籟俱寂的夜裏,突然傳出這樣一聲尖厲刺耳的驚叫。如果周圍有人的話,恐怕會當場嚇出心臟病——更不必說發出尖叫的人本身所承受的驚嚇程度了。

蘇茜保留的最後一絲理智,是迅速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手機。然後,她不分方向地奪路而逃,沿著石板小徑狂奔,同時發出肝膽俱裂的尖叫。她跌倒了,幾乎沒有感覺到疼痛,更沒心思在乎有沒有受傷,像一只受驚的野兔一樣,在山林中沒命地奔逃。

躲避的、懼怕的究竟是什麽,在此刻顯得一點都不重要。她面臨的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恐懼感。很多時候,死亡都沒有巨大的恐怖對心靈帶來的折磨更令人畏懼。

蘇茜完全不知道自己狂奔了多久,她幾乎被嚇瘋了,奔跑成了一種本能。但她的體力漸漸瀕臨極限,眼看就要倒地不支了,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一絲希望的曙光——路燈!上天並沒有拋棄她,她胡亂瞎跑,竟然誤打誤撞地跑到公路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