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蘇茜發現,孟什的小說《恐怖轉移》停止更新了。

對於已經追書上癮的讀者來說,突然斷更就跟看足球賽時停電一樣難受,讀者紛紛追問作者為什麽不繼續寫下去,希望作者給出一個解釋。

但孟什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原因蘇茜很清楚,她從這兩天孟什在家中的表現就能看出來了,他煩躁、焦灼,來回踱步,一看就是故事編不下去了。

這不奇怪,本來就是應景的作品,為熱門題材而搶占先機,根本沒有深思熟慮,考慮好故事的走向和結局,不陷入“瓶頸”才是怪事。

寫作方面,蘇茜完全幫不上孟什的忙。雖然他們上大學時都是中文系的,但蘇茜研究的是古代漢語言文學,而孟什一直鐘情於小說創作。他會時不時冒出一些點子,或者新奇的想法,皆可當作小說題材。這是否屬於有天賦的範疇,蘇茜不得而知。但她一直有些佩服孟什,認為他能辦到自己辦不到的事情。

所以,如果孟什都想不出來小說該如何繼續,蘇茜更是愛莫能助。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孟什這次竟然來找蘇茜聊天,希望有所啟發。

“親愛的,我真的不想讓你回想那件事……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一個人出現在青城山上的時候,最先想到的是什麽?”

蘇茜明白了,她是這件事的當事人,肯定擁有一些別人無法想象的體會。孟什需要從中尋找靈感,但恐怕要令他失望了。“孟什,如果你經歷一次同樣的事,就會發現,任何人遇到這種情況,腦子裏只會是一片空白。”

“對,這是最初的感受,之後呢?你的直覺認為,這可能是怎麽回事?”

蘇茜極度不願回想,但她竭力克服自己心裏的不適。“我不知道,孟什,我真的毫無頭緒。不管當時還是現在,都是如此。非得要說的話,我一度懷疑自己夢遊了,但那座山給我的感覺是,根本不像北京的山,所以我又否定了這個想法。接下來,我幾乎都在驚懼中度過,無暇思考這是怎麽回事。”

孟什問:“你為什麽感到驚懼?”

蘇茜訝異地說道:“你認為我不該感到恐懼嗎?遇到這種事情,我的反應應該是從容不迫、淡定自如?”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那晚你在青城山上,有沒有看到什麽不同尋常的事物?

蘇茜後背泛起一股涼意。她不是被回憶嚇到了,而是孟什問的這句話令她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懼感。她打了一個寒噤,身體縮緊了。

孟什不顧蘇茜臉色蒼白,只關心他感興趣的事情:“怎麽,你想起什麽了嗎?你真的看到了什麽?”

蘇茜問:“你希望我看到什麽?”

“什麽叫‘我希望’,蘇茜,你別說這種話好嗎?”

蘇茜沉吟片刻,說道:“我好像看到樹林中有某種生物。”

孟什睜大眼睛,關切地問道:“什麽生物?”

“我不知道,那是夜裏,又沒有路燈,我只感覺樹叢中窸窸窣窣的,仿佛有生物活動的跡象,也許就是青城山上的某種動物。”

“青城山上沒有大型動物。”

“你怎麽知道?”蘇茜問。

“我上網查了資料。”孟什說,“據說前兩年還有藏獼猴,現在都很少見了,更別說別的什麽大型動物了。”

“我沒有說我遇到的是大型動物。”

“但是一般的小型動物,是不可能弄出那麽大的動靜的。”

蘇茜頓了片刻,問道:“你當時又不在場,你怎麽知道有多大的動靜?”

孟什微微一怔,說道:“我根據你的描述,猜的。小型動物造成的動靜,應該不會被人注意到吧。”

蘇茜閉口不語,心頭隱約泛起一絲疑雲。她不想再探討這個問題了:“我累了,孟什,想休息了。”

“好的。嗯,蘇茜……”

“還有什麽事?”

“如果你還想起了什麽細節,告訴我好嗎?”

蘇茜不置可否,側躺在床上,一只手撐著腮幫子,搭了一床涼被在身上,穿著衣服和皮鞋睡下了。

這天晚上,孟什又沒有陪蘇茜一起睡。也許他從剛才的談話中獲得了一定的靈感,到書房繼續創作去了。蘇茜也沒有再提出要孟什陪自己的要求。最近她感覺,衣服、鞋子和手機似乎比丈夫還要可靠,更能帶給她安全感。

夜裏,蘇茜又做夢了。仍然是那座山林,植被豐富、丹梯千級、曲徑通幽——似乎又是青城山。她真是納悶極了,為什麽她總是夢到青城山?這裏到底跟她有什麽淵源,要一次又一次地在夢中出現,甚至把她從遙遠的北京召喚至此?

呃……暖暖的,這是什麽感覺呢?身體下方仿佛有人,是一個人的脊背嗎?我在一個人的背上?而耳邊呼嘯的風,似乎提示我在高速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