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方形箱子(第2/5頁)

我覺得,懷特夫人的相貌絕對只算得上平庸。公道地說,不能用醜來形容她,她的相貌極為普通。可是,她的品味不錯,打扮得很是得體;我想,毋庸置疑,她能夠俘獲懷特的心,定然是有著某種常人難及的“內在美”。她沒怎麽跟我交談,很快就跟著懷特進了客艙。

此時,我的好奇心又被勾引了起來。懷特一家人的這趟旅行的確沒帶仆人,這一點我可以確定,那麽,我就觀察送上船來的是否有大件行李。獨立號耽擱了很長時間,依舊沒有起航,隨即,碼頭上來了一輛貨車,一口長方形松木箱放在上頭。看來這箱子是船上最後的“客人”,因為這個箱子一上船,我們馬上就起航了;沒多久,獨立號就在海上平穩航行了。

這口最後上船的箱子,整體呈長方形,約二點五英尺寬、六英尺長。這口箱子被我仔細觀察了一番,它雖然形狀古怪,不過裏面裝的東西我大致也能猜到,我很相信自己之前的猜測。我想,懷特的這個“大件行李”,至少有一幅畫裝在裏面。我記得,他曾經為了一幅畫,好幾個星期都在跟藝術商尼克利諾相周旋,現在根據這口大箱子的形狀判斷,很有可能是列奧納多·達芬奇的《最後的晚餐》放在裏面,是畫家盧比尼復制了這幅畫,他是一個年輕畫家,來自意大利的佛羅倫薩,並且就我所知,尼克利諾得到這幅畫已經很長時間了。我想,我肯定猜對了,並且只要想到自己居然這麽敏銳聰慧,我就不禁得意地大笑。懷特將他的藝術收藏對我隱瞞,這可是頭一遭,很明顯,他想瞞著我把名畫走私到紐約。可是,他的舉動怎麽可能瞞得了我呢?他就準備迎接我的挖苦拷問吧,我們還有很長的航行時間呢!

可是,我依舊沒想明白一個疑點,即這口箱子居然被放到了懷特夫婦的艙房裏,而並未放到懷特多訂的客艙中。如此一來,箱子應該會占據艙房的整塊地板,懷特夫婦在裏面轉身都困難,應該覺得很不舒服吧!不但這樣,還有一陣陣強烈刺鼻、讓人惡心的臭味從箱子裏發出來,顯然是箱子上面那些寫得像鬼畫符一樣的字散發著這味道,應該是用焦油或油漆寫了那些字,所以才有那麽刺鼻的味道。我看到有這些字眼漆在了箱子的木蓋上:

阿德萊德·柯蒂斯女士收

阿爾巴尼,紐約州

歸科尼魯伊斯·懷特先生照看

此面向上

務必小心保管

如今我算是搞清了,懷特的嶽母就是那位“阿德萊德·柯蒂斯女士”。然而,我卻難以理解箱子的收件地址,因為懷特的工作室地址是在紐約錢伯斯街。讓人覺得納悶的是,既然有那麽珍貴的藝術品放在箱子裏,怎麽會將之送到別的地方,卻不放到自己的工作室裏呢?

海上航行剛開始的三四天裏,雖然前面始終在刮大風,天氣卻都很好;然後,風向突變,轉而往北吹,所以很快地我們就離開沿岸很遠了。此外,船上的旅客也紛紛交流了起來,個個興致都挺高。對於這種社交禮節,我向來興趣不高,可沒有料到,這一次就連懷特及其兩個妹妹,也顯得很拘謹,沒有跟別人打交道的興致。也許我沒有說別人的資格,不過我總覺得,懷特一家人的這種狀態和做法著實很不得體。懷特的態度特別顯得失禮,他好像較之以往更為憂郁,所幸,我早就習慣了他的這種性格。而為什麽懷特的兩個妹妹也這麽冷淡、跟別人疏遠,我就難以理解了;她們總是將自己關到客艙裏,幾乎沒有出來過,有幾次我請她們出來認識認識其他人,卻都被委婉地拒絕了。

而懷特夫人對交際則非常感興趣,乃至有些過分了;我想說的是,她非常健談,乃至太過健談了。她很快跟船上別的女士熟悉了,並且我沒有料到,她居然還跟船上別的男士調起了情;或者說,她可以將我們都“逗”得開懷大笑,而“逗”這個字眼應該怎麽解釋,我還真搞不清楚。可事實就是,很快我就注意到,幾乎每個人都在背後嘲笑懷特夫人,男士們大概還不太做批評,較為保留一些;可女士們就不一樣了,她們都講懷特夫人有著不錯的心地,就是長相太過平凡了,並且粗俗無知,看上去跟沒受過教育一樣。此時,我確實覺得非常困惑,懷特怎麽會娶這樣的女人呢?可能有人說,大概是為了錢,可據我了解,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此前懷特就跟我說過,他從未想過從妻子那裏獲得什麽財產,也沒有在妻子那裏拿過一毛錢,他結婚是因為愛,並且僅僅因為愛,他對他妻子的愛非常真摯。每每想到以前懷特說的這些話,我想說,我真的搞不清是怎麽回事。他竟然愛上這麽個粗俗平庸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腦子發昏了?懷特可是個聰明、優雅,對事物和女人都有著完美主義態度的人呢!任何不完美的人和事物他都是無法容忍的啊!很明顯,懷特夫人很是愛他,特別是他沒有在她身邊時,懷特夫人嘴上總是掛著懷特的名字,三句話裏面就有一句是“我親愛的丈夫懷特先生”。懷特夫人每次說到“丈夫”這個詞的時候,總讓人有種不自然的、做作的感覺,就好像這個稱呼是刻意從舌尖迸出的一樣。可是與此同時,船上幾乎每個人都注意到了,懷特總是刻意不跟他妻子在一起,他總是自己一個人躲在客艙中,任由妻子流連在主艙裏,任由她盡情與別人談笑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