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猜測

梁Sir不知何時站到了我的身旁:“鬼叔,還好吧?”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聲音都有些抖了:“還……還好。”面對我這樣的反應,梁Sir竟然表達了贊賞:“鬼叔,你真厲害,我們的同事都有看吐的。”我彎下了腰,強忍反胃:“別,你別提這個字。”梁Sir卻提醒我道:“鬼叔,你再看一眼視頻。”我心裏一萬只猴子追著騎馬的水哥奔騰而過:“天哪,不是吧?還有?”我膽戰心驚地擡起頭來,鏡頭裏空蕩蕩的,而樓下的人喝酒劃拳的聲音卻一直沒有停過。突然,畫面左右抖動了一下,隨後黑屏了,視頻到此結束。這種抖動,分明是有人手碰到了放在電腦桌上的手機,按下了停止鍵。我深吸了一口氣:“是誰?誰關掉了視頻?”“不錯,一下子就看出是有人關掉了視頻。不過很可惜,就像我剛才說的,惡靈取走了手機之後,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我還在消化剛看完的視頻,坐在椅子上彎著腰,雙手抱頭,說不出話來。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視頻裏觸目驚心的畫面,還在我腦海裏不斷重播,好死不死的,另一個念頭卻又冒了出來。我擡頭看梁Sir,脫口而出:“梁Sir,那個Leslie的案件,也有視頻嗎?”梁Sir的臉上興致盎然:“怎麽了,鬼叔,你還想看?”我深吸了一口氣,點了下頭。梁Sir雙手一攤:“可惜,沒有。”他一邊走回辦公桌後坐下,一邊說:“Leslie的死亡過程沒有留下任何第三方影像資料,畢竟沒有人會在浴室裏裝攝像頭。像侯小傑這樣的視頻,按照現在的情況看應該是沒有的,因為她的所有可拍攝視頻的設備,手機、iPad、相機都好端端地放在她的臥室裏。”我“哦”了一聲,心裏不知道是失望多一點,還是慶幸多一點。梁Sir卻抓住了鼠標:“不過,我們有當地同事拍的現場照片。”我轉身看幕布,上面投影出一個香艷—好吧,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才是—的畫面。一個年輕的亞裔女人,頭發烏黑,皮膚白皙,雙眼緊閉,浸泡在浴缸裏。這個浴缸的尺寸並不大,所以盡管女人看上去也才一米六多點,但仍有一截小腿是放在浴缸的邊沿上的。我忽略掉畫面中堪稱色情的部分,皺眉看著這個年輕女人的臉。尖尖的下巴,又直又挺、好看得不自然的鼻子,眼瞼上的割痕更說明她做過雙眼皮手術。雖然是一張經過後天改造的臉,但不得不說,還是挺好看的。一個又年輕又漂亮的妹子,家裏能有錢給她出國留學,還在臉上大動幹戈,家境一定也不錯,卻毫無預兆地淹死在浴缸裏。真是可惜了。梁Sir托起下巴,不緊不慢地說:“鬼叔,你仔細看看圖片,從上面我們可以看出,她身上沒有任何被施加外力的痕跡,也沒有在掙紮中碰撞到浴缸壁所留下的瘀痕。屍檢報告也證明了這一點,所以,Leslie的死,跟侯小傑一樣不可思議。”我皺眉道:“你是說,這個妹子靜靜地把自己沉到了浴缸裏,沒有任何掙紮,就讓自己很,呃,很安詳地淹死了?”梁Sir點了點頭。我卻搖起了頭,Leslie的死法雖然沒有猴子慘烈,但確實如同梁Sir所說,一樣也是不可思議。任何有泡過浴缸或者遊過泳的經歷的人都知道,在身體自由、受控的情況下,要讓呼吸系統持續浸入水中,肢體不掙紮,不嘗試把頭伸出水面,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Leslie做到了,她成功地把自己淹死在浴缸裏,雖然畫面沒有那麽血腥,但是同樣詭異。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這個在不到一小時的時間裏,跨越南北半球,用詭異手法殺死兩個人的惡靈,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從已知的線索來看,要依靠技術分析來得知惡靈的作案手法,以及惡靈的真實身份,難度之大無法想象。這也難怪梁Sir會從另一個角度來著手破案,那就是惡靈對被害人的選擇上。如果惡靈並不是無差別殺人,而是為了滿足某種目的,那麽從它對受害人的選擇,是可以去分析得出“目的”的。梁Sir說他之所以請我回來“協助調查”,是因為猴子跟Leslie都在我的粉絲群裏。其實很好理解,在別的調查方向都碰壁的情況下,光是這麽一點,就足夠國際刑警來找我問話了。更何況,我還沒頭沒腦地跑到了命案現場。我知道,有一些變態連環殺手,喜歡回到現場重溫殺人時戰栗的快感。說來說去,這還要怪圈圈,要不是她拜托我去看猴子,也不會讓我羊入虎口。不過,既然梁Sir一直在強調,帶我回來是“協助調查”,而不是逮捕,那麽,且不說“協助”這個詞代表了他有求於我,起碼在我跟他之間,是一個平等的關系。這也就是說,我們之間應該共享信息,把雙方知道的都和盤托出,這樣才能更有效地“協助”警方,早日找出線索破案。目前的情況很明顯,關於惡靈的作案手法,還有選擇受害人的條件,梁Sir肯定有一些信息沒告訴我。那麽,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他把這些信息,能說的,通通告訴我。當然了,如果能哄得他把不能說的也告訴我,那就更過癮了。大概許多男人心裏都有過一個當警察的夢,我現在雖然只是在“協助調查”,但如果參與的程度夠深,也可以過一下當警察的癮。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警察,而是破解詭異兇殺案的國際刑警,絕對的高大上。這麽想著,我擡起頭來,看著梁Sir的眼睛:“梁Sir,你說這惡靈到底是怎麽殺人的?”梁Sir聳了聳肩膀。我皺著眉頭,開始用激將法:“你們成立了個惡靈專案組,還分成A、B小組,忙活了那麽久,不可能什麽結論都沒有吧?”梁Sir看來是對激將法免疫:“目前確實沒有有價值的線索,至於一些內部意見,很抱歉,暫時不方便跟你分享。”不靈,換個角度:“你不是要我協助調查嗎,你知道的都不告訴我,我怎麽協助你?”梁Sir手裏轉著一根鋼筆,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我不死心:“你要知道,我是個業余網絡小說家,所以我的腦洞是很大的,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不用正式結論,就你個人的看法也是可以的。說不定,從我的角度,可以給你一些打開思路的意見。”梁Sir皺起眉頭,似乎在考慮我說的話。奏效了,趁熱打鐵。“梁Sir,別婆婆媽媽的,趕緊告訴我,你放心,出了這辦公室,我跟任何人都不會提一個字。我一定全力配合你調查,把知道的全都告訴你。”梁Sir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只能默默地等他開口。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梁Sir終於深深吸了口氣,開口道:“那好吧。”我輕拍了一下手掌,雀躍道:“這才對嘛!”梁Sir苦笑著說:“鬼叔,接下來我要跟你說的話,涉及太多的機密,甚至超過這個案件本身。所以你要答應我,千萬不要說給別人聽,以免造成外界的恐慌。”我食指跟拇指捏起,從右邊嘴角滑到左邊嘴角,假裝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然後說:“你放心,我嘴巴最牢靠了。”心裏想的卻是,你讓我不要“說”出來,可沒讓我不要“寫”出來。我作為一個業余的三流網絡小說家,為了能專業一點,向二流靠近一點,當然不能錯過這個好題材。梁Sir看著我的眼睛,我一瞬間還害怕他看出我在撒謊了,幸好他只是搖搖頭,提出了一個問題:“鬼叔,你知道什麽是腦控嗎?”我挑了一下眉毛:“腦控?我知道啊,不就是有一群神經兮兮的人,說自己的腦子被什麽機器遠程控制了,會聽到奇怪的聲音,看到奇怪的畫面,做一些奇怪的事。”梁Sir饒有興致地問:“那你相信有這種機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