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同一個人

中途因為小明體力實在支撐不住,我們又在路旁坐著休息,吃了水哥帶的巧克力和葡萄幹補充體力,然後才繼續往上爬。到了中午十二點,我們翻過一個泥土的小山崗,冰湖就出現在眼前。湖的面積看起來並不大,但是藍得純凈而漂亮;它被雪山環繞著,有點像是白色洗手盆裏的一汪清水。湖邊到處是石頭,我們從小山坡上下去,小心翼翼地繞著走,才發現很多石頭,被藏民們做成了大大小小的瑪尼堆。水哥介紹,在雨季的時候,冰湖的面積會大很多,我們現在踩過的這些地方,都是湖底。小明問:“冰湖為什麽叫冰湖啊?又沒有結冰。”水哥說:“幾十年前天氣冷的時候,雪線比現在低,湖面到了冬天就會結冰,所以叫做冰湖。”我們繞過了大大小小的瑪尼堆,走到湖邊,從這裏看去,湖水深藍,看不見底,似乎隱藏著很多秘密。小明蹲下去摸了一下湖水,被冷得齜牙裂齒,又問水哥:“這湖裏面有魚嗎?”水哥搖搖頭:“別說魚了,連水草都沒有。這湖不通任何江河湖泊,雪融化了變成雪水流進來,溫度太低了,沒有活的東西在裏面。”小希在湖邊四處打量,其實一目了然,這裏根本沒有可以建小木屋的地方,但她還是不死心地問:“水哥,那這旁邊有住人嗎?”我的目光卻被深藍色的湖水吸引著,水哥明明說裏面沒有活物,但我卻依稀看見有個血紅色的什麽物體,在湖中心一沉一浮的。等我拿過小希手裏的望遠鏡,朝湖裏看去的時候,卻又什麽都沒有了。我聳聳肩膀,估計是聽了水哥那個地庫的故事,裏面有銀龍湖裏的紅色貔貅,現在產生了心理作用吧。我們四人——主要是小明——在冰湖前以各種跳躍、站立、蹲、坐、臥等姿勢,瘋狂自拍以及要求別人幫拍了一輪照片後,商量了一會,決定順時針繞著冰湖轉一圈,然後再下山。冰湖的邊緣,一半是我們所在的堆滿石頭的平地,另一半是雪山邊緣的峭壁。在峭壁上,還有一段是冰雪融化變成的小山澗,正不停地注入冰湖中。山澗裏有一些看著不太牢靠的石頭,我們必須踩著石頭走過,如果不小心摔倒的話,就會被直接沖進冰湖裏了。像叔這麽身手敏捷的,當然沒有任何問題,水哥也是個靈活的胖子,不過兩個妹子停在山澗旁邊,眉頭都皺了起來。我跟水哥相視一笑,表現英雄氣概的時候終於到了。於是我照顧小希在前,水哥看著小明在後,我們分組通過這個頗有點驚險的山澗。我帶著小希走了一大半的路程,突然聽見身後穿來“啊”的一聲驚呼,回頭看時,只見水哥拉著小明,憑借他的體重穩住了形勢,兩個人才不至於掉到溪流裏去。幾塊石頭轟隆隆滾落,彈跳跌到了湖裏,看來是小明不小心踩在松動的石頭上,幸好水哥一把拉住了她。小希捂著胸口:“嚇死我了。”我皺眉看去,隨著石頭一起滾落的,還有一個紅色的什麽東西,已經掉進湖裏了,看得不太清楚。再看小明身上,卻是好像少了點什麽。她戴著的那頂紅色鴨舌帽。那頂帽子本來是小希的,小希是個帽子狂人,估計這次出門一共帶了五六個帽子。因為小明忘了帶帽子,又怕曬黑,所以小希就把帽子借給了她。這帽子跟小希的衣服是一套,上面也寫著RICHARDSON,你插得深。我突然愣了一下神,剛才來到湖邊時,我看見湖裏有血紅色的東西一沉一浮,現在想起來,那就像是一頂帽子。“你在幹嘛?快點過去吧。”小希催促道。我撓撓頭,牽上小希的手,繼續往山澗的那邊走去。終於,四個人都有驚無險,順利繞湖一圈,回到了原來的小山崗腳下。這時候,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饑餓,再想起笑農大本營賣的來一桶方便面,感覺那簡直是人間美味,巴不得趕緊下去大吃一桶。於是,我們沒有再多逗留,在饑餓感的催促下,加快腳步就往山下走。小明在向小希道歉,說回去把帽子買回來給她。小希說不用,而且那個帽子是很久以前買的,現在估計買不到了。結果這麽一說,小明更加內疚了,說回去要請小希吃頓好的賠罪。小明笑了一下說:“別想多啦,可能它自己想留在這裏吧。”從大本營上冰湖只有一條路,我們原路折返,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上山的人。我們四人依樣畫葫蘆,給這些後來者“加油打氣”,“還有五分鐘”、“十分鐘”、“馬上到了”地亂叫。看著他們臉上半信半疑的表情,我們嘿嘿直樂。還有兩個結伴而行的妹子,問我上面有沒有吃的,我告訴她冰湖旁有家麥當勞,新推出了吮指原味藏土雞,味道非常贊,我剛才吃了六塊。妹子明顯是相信了,一臉開心地就往上跑,不知道她們到了湖邊的時候,會怎麽罵我這個大騙子。不過我在騙她們的同時,把自己的肚子也說得更餓了,我一邊摸著咕嚕作響的肚子,一邊悶頭往山下沖。水哥在後面喊:“鬼啊,你下去把四個面一起泡好啊!”我沒搭理他,嘿嘿,下去我只泡兩個面,一個給自己,另一個給小希。誰讓叔還沒把她推倒呢,當然要殷勤點。“帥哥,還有多久到冰湖?”在快要到山腳下的時候,迎面一個男的問我,我頭也不擡地說:“五分鐘”,繼續急匆匆往下沖。我腦子裏被方便面塞滿了,跟那人擦肩而過後,又過了十幾秒,我才回過神來——有什麽不對勁。我停下來,轉身仰頭看去。剛才那個男人,正在我上方幾十米外。他穿著一件紅色的沖鋒衣。穿紅色沖鋒衣的人很多,但他那個體型,還有剛才隱約的印象——他臉上那條魔術頭巾——這是我上山時,從冰湖下來的那個人。“咦,又是他?”我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後,突然把自己嚇了一跳。兩三個小時前遇見這個男人時,他說的也是類似的話。他說的是:“咦,又是你們?”難道說他這句話的意思,不是我之前理解的那樣,是在雨崩村裏相遇過。而是說,他看見我從冰湖下來了?被這詭異的事情一嚇,再加上高海拔地區運動了那麽久,我竟然有些心悸起來。擡頭再看那穿紅色沖鋒衣的男人,在我懵逼的這段時間內,他已經走到了一個拐彎處後,身影被松樹擋住,已經看不見了。我要搞明白,事情是不是我想的這樣,他是不是我之前遇見過的人。但是——我摸摸發悶的胸口——不確定自己現在開始追的話,能不能把他追上。我突然想到,之前那個人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也就是說,他指代的是我跟水哥一行四人。水哥、小希、小明三個人還在後面,現在打個電話給他們,讓他們攔著這男人就行。然後,我這邊再慢慢走回去,當面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這麽想著,我深呼吸了幾口氣,從背包裏掏出手機,一邊開始撥號,一邊慢慢往上走。雨崩村裏的信號非常飄忽,現在這山上尤其如此。我分別打了水哥跟小希的電話,都沒有打通。我氣得快要把手機扔地上,這時候,頭上傳來小希的聲音:“鬼?”我擡頭一看,正是他們三個人。我剛才應該把他們拉開了挺長一段距離,雖然我在往上,他們往下,是一起朝著中間走的,但撥兩個電話的時間那麽短,怎麽這就重新遇上了?沒有接到我的電話,他們當然也沒把那個穿紅色沖鋒衣的男人攔下來。小明奇怪地問:“叔,你怎麽又往上走了?”水胖子嘲笑道:“一個人害怕吧?”我沒時間回擊他,只想確認一個問題:“你們剛才,有沒有遇見一個穿著紅色沖鋒衣的男人,臉上圍著魔術頭巾的,就是我們早上遇見的那個?”小明說:“有。”水哥的回答卻是:“沒有。”我頓時就斯巴達了:“到底有還是沒有?”我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小希身上:“小希,你看見那個人了嗎?”小希搖搖頭:“沒有印象,怎麽了?你的東西被偷了嗎?”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本來我們是在戶外爬山,現在肚子餓一心想著吃飯,跟他們說這玄而又玄的事情,估計吸引不了他們的注意力。就算是在一個適合聊天講故事的環境,其實我遇到的這個事情,也有更合理更方便的解釋。要麽就是我認錯人了,因為這男的身材中等,穿個很普通的紅色沖鋒衣,又用魔術頭巾蓋住了鼻子嘴巴,;要麽我沒認錯,這是同一個人,這人確實是早上下山了,掉了東西或者什麽原因,現在又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