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案 鬼影實錄

當真相在穿鞋的時候,謊言已經跑遍了全城。

——溫斯頓·丘吉爾

1.

我們幾個都是守法公民,說什麽大鬧4S店之類的事情是完全做不出來的。

真實情況是,我們在4S店的接待室裏等了兩個小時,才等到檢測人員。檢測人員告訴我們,這輛車的氣路、油路、電路都沒有任何問題,不存在對生命構成威脅的因素。

在停車打著火的狀態下,關窗開空調睡覺,本身就有很多危險。有可能會因為耗盡氧氣而逐漸失去意識,甚至死亡。以前也出過類似的事故,並不一定是車輛的問題。

我們也很納悶這個不冷不熱的天氣韓亮為什麽要開空調,韓亮卻說自己究竟有沒有開空調已經不記得了,不過,這個天開空調也很正常,通氣通風很舒服,油又不值錢。

說到這個話題,我們大家都噤聲了。油價都已經漲成這個樣子了,他居然說油不值錢!和土豪在一起,實在是沒法交流。

既然車子檢測沒問題,我們也沒辦法。讓4S店寫了個情況說明有備無患,然後討價還價,讓4S店送了一次車內清洗。

沒出息的我們覺得已經占了便宜,韓亮也完好如初了,就不再計較此事,算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吧。

經常接觸死亡的勘查組,對死亡已經看得很淡了。至少談論起死亡來,誰也不會避諱。韓亮逃過了一劫,算是獲得了一條新的生命,所以大家在返程的路上就開始討論起生死觀來了。

“我覺得吧,人生就是要及時行樂。”韓亮說,“固有一死,就不能白活。”

“嘿,你倒是可以,想要什麽有什麽。”林濤說,“我們怎麽行樂?你看看,這是我剛發的工資條。三千九百九十七塊錢!就不能漲個三塊錢讓我突破四千嗎?我這個處女座不能忍!我覺得吧,人生就是穩定、平淡,這就足夠了。”

“我覺得人生最快樂的時候,就是沒事能喝點小酒,而且還能完成四言四語。”大寶陶醉地說。

“什麽四言四語?”我問。

“喝酒開始的時候,要花言巧語,酒過三巡就要豪言壯語,一直喝到胡言亂語,最後不言不語,這就算是享受完了喝酒的樂趣了。”大寶說。

“現在上面剛下了命令,工作日期間不得飲酒,大寶你這個酒蟲子要給我注意點。”我說。

“老秦,你的生死觀是什麽樣的,說給我們聽聽啊。”林濤問。

“我覺得吧,我在死之前會問自己三個問題。一是在這個社會上留下了什麽,我是不是對社會有貢獻的人。二是我的親戚朋友會不會緬懷我,我是不是光明磊落的人。三是我的這一輩子,究竟是快樂的時間多,還是抑郁的時間多,我是不是樂觀豁達的人。在我還能活很多年的時候,就要開始時刻問自己這幾個問題,我才能活得更好。”我說。

“說得好啊。”大寶鼓起掌來說,“你可以當一個哲學家了,把人生看得那麽透。”

“總之,活著就要好好活著,精彩地活著。”林濤說。

“對,對,對。”大寶的腦袋點得像是在搗蒜,“多吃多睡,多出現場。”

“有你這樣詛咒社會的嗎?”我哭笑不得,“我們多出現場了,就說明又有生命消逝了。所以,你說多出現場,是一種反社會的表現。”

“沒、沒有啊。”大寶急得鼻頭都紅了,“我是說,領導能讓我們多參與一些案子,案子總數別變,總數別變。”

“總數變少!”我糾正道。

話音剛落,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大家一臉驚恐地看著我。

我知道這幾天的連續工作,大家已經不堪重負了,如果這時候再來一起案件,可能就成了壓垮我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咽了口口水,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

屏幕上是“師父”二字。

我無奈地看了看大家,大家見出差的結局已定,驚恐的表情立即變成了嫌棄。我就奇怪了,為什麽是嫌棄呢?嫌棄我烏鴉嘴嗎?這話題明明是大寶提出來的,這鍋也要我背?

“這都十點多了,你們幾個人呢?”師父用他習慣性急吼吼的語氣問道。

“我們把韓亮的車送來檢測一下。”我知道陳詩羽肯定把前因後果匯報過了,所以簡略地報告我們的位置,靜靜等待出勘現場的指令。

“今天清早,雲泰市接到一起報警,說是什麽家中鬧鬼,但我覺得可能是有人在家中自殺了。”師父說,“不過,這事兒不知道怎麽就被人傳上網了,你自己看看微博吧。現在宣傳部門要求我們盡快報案件初查結果,所以你們趕緊趕過去,一方面確保第一時間出結果,另一方面指導當地警方確保初查結果無誤。”

我點頭接下案子,讓韓亮抓緊時間開車去接陳詩羽和程子硯,然後以最快速度趕往雲泰市。信息化時代的逐步深入,自媒體日益成熟,我們省廳又多了一項工作任務,就是對引起網絡熱點的非正常死亡事件第一時間介入,確保在初查的時候就不會有任何失誤,以防與最終結果出現偏差而引起輿論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