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漏鬥(第4/7頁)

“我在你說的那個方面可從來沒有做過什麽測試嘗試。”

“那麽今晚我們就對你進行一下測試吧。今晚我能請你幫我個大忙嗎?今晚就請你睡在這個沙發上吧,你睡覺的時候就把這個古老的皮漏鬥擺放在你的枕頭旁邊,好嗎?”

這樣的請求對我來說顯得有幾分古怪;但是我這個人,從我作為人的復雜本質上來說,其實我對那些稀奇古怪和充滿夢幻神奇色彩的玩意兒也是特別感興趣的。盡管我對達克赫的所謂夢境理論一點兒也不信,而且我也對他即將展開的心理實驗是否能夠獲得成功不抱任何希望;但是,讓我感興趣和興奮的是世間還真有這樣的實驗。而達克赫還對此深信不疑,只見他鄭重其事地在長沙發的一邊兒,就是靠近我腦袋的那邊兒擺上了一張小茶幾,然後他又把那個古老的皮漏鬥放在了茶幾上。接著,他與我隨便交談了幾句之後,就對我道了聲晚安,然後轉身離去了。

我坐在壁爐前面,看著裏面燃燒著的火苗,抽起了煙,過了一會兒,我又重新認真思考了一番,試圖把剛才發生的不平凡的情景想個明白,因為一段奇異的經歷即將在我的眼前展開。對於達克赫所說的話,我始終保持著懷疑態度,但是達克赫表現出來的那份自信卻又說明了什麽,此刻我周圍的一切陳設都絕非一般的陳設,巨大的屋子裏,擺滿了各種奇珍異寶,這給我的靈魂注入了一種莊嚴神聖的感覺。終於,我有些困意了,我脫掉衣服,把燈熄滅,躺了下來。經過了反復多次長時間的輾轉反側,我進入了夢鄉。讓我盡我所能試著精確描述一番我的夢境。這個夢境中的場景一直到現在仍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記憶中,甚至比我睜著雙眼看到的真實世界還要清晰。首先,我來到了一個有著巨大拱頂的房間。這個房間的四個角落就是四處拱肩,四個拱肩向上的交會處最後形成了一個尖尖的倒扣著的杯子形狀的屋頂。很明顯,它是一座偉大建築的一部分。

三個身著黑衣的男子,頭上戴著奇形怪狀的既尖又重的黑色天鵝絨帽子,齊刷刷地坐在一個鋪著紅色地毯的高台之上,他們三個人坐成了一條線。三個人都非常嚴肅,臉上的神情凝重,同時又顯得十分悲傷。高台之上,在他們三個人的左邊站著兩個身穿長袍的男子,他們手中好像拿著盒子一樣的東西,那盒子看上去好像裝滿了紙張。右邊,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長著一頭金色的頭發,她的眼睛不同尋常,是淡藍色的——那是一種孩子般淡藍色的眼睛,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這位年輕的女郎已經度過了她人生中第一個青春期,但還不能把她稱作中年婦女,她就是那樣一個年紀。她的身材已經呈現出粗壯發展的狀態,而她的神情卻是那種自豪且無比自信的。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表面上看上去她顯得還是很平靜。總之,這是一張看上去顯得有些奇怪的臉,清秀,標致,很有些姿色,但是又顯得有些陰險狡詐,帶有一種微妙的不可言說只可意會的殘酷範兒,特別是那張小嘴兒,線條很直,顯示出強硬的個性,她的下巴圓圓胖胖的,顯得很可愛。她身上披著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袍子。身邊站著一個瘦瘦的牧師模樣的人,那人的長相給人一種刻薄的感覺,此刻他正湊在女郎耳邊悄悄地說著什麽,並且不時地在女郎的面前舉起一個刻有耶穌受難形象的十字架,晃來晃去。她轉過頭來專注地看著那個十字架,其實是透過那個十字架看著那三個穿黑衣的男子,在我看來,我感覺,那三個穿黑衣的男子,很像是正在審判她的法官。

我看見那三個穿黑衣的男子站了起來,他們當中有人在說著什麽,但是我辨識不出他們具體在說什麽,後來我才看出原來是中間的那個男子在說話。接著,他們三人就像一陣風一樣跑出了屋子,後面跟著那兩個拿盒子的男子。與此同時,好些個穿著寬短上衣的五大三粗的男子又像旋風一樣跑了進來,他們先是取掉了高台之上鋪著的紅色地毯,然後又把構成整個高台的厚木板全部清除,也就是說,他們很快把整個大廳裏的所有東西全都搬空了。當這一幕場景換過之後,我又看見空出來的大廳裏仿佛多了一些新的看起來很新奇的家具和家庭用設備。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一張床,床頭床尾兩邊都帶有木質滾筒,床頭還有一個絞盤,絞盤上面帶著把手,可以用來調節整張床的長度。我突然注意到,大廳裏竟然還有一匹木馬。總之大廳裏還有許多新奇的玩意兒,包括可以在滑輪上滾動的滑鎖與秋千。現在整個大廳簡直就變成了一個體育場。

當整個大廳被清理幹凈之後,大廳裏出現了一個新面孔。這個人又瘦又高,渾身上下一身黑,他骨瘦如柴,面色憔悴,外表冷峻。這個男人的外表讓我感到驚恐不已,事實上我已經被嚇得瑟瑟發抖了。他身上穿著的黑衣服滿是油汙,上上下下都是油漬的斑點。他這個人表現出來的氣質顯得他好像十分高貴似的,他的一切動作都很慢,從他進入大廳開始,那裏的一切好像就由他說了算似的。盡管他外表穿著汙穢不堪,舉止動作粗魯無禮,但現在整個大廳都成為他一手遮天的領域,他的任務和使命就是掌控和指揮那裏的一切,總之一句話,他就是那裏的主人。他的左前臂纏著一卷輕便的繩索。此時,那個女郎用一種帶有探尋性質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這個男人,但是自始至終,她的臉部表情都沒有什麽變化。那是一種自信的表現——甚至可以說那是一種不順從的淡然。與女郎相比,站在女郎身邊的牧師就有很大的不同了。他的臉色煞白可怕,我可以清楚地看見他高高的前額上滲出了不少汗珠,汗水泛出了一片油光。牧師猛地舉起雙手開始祈禱,然後俯下身子趴在女郎的身邊,接著又連續不斷地在女郎的耳邊癲狂地嘟囔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