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泣血的吟詠(第3/7頁)

梁子一進門,便望著紫曉笑。梁子的笑很下流,很像多情的詩人,尤其他見到令他感興趣的女孩的時候。梁子見了紫曉就這樣笑,柳鶯似乎不高興,瞪了他一眼。梁子就縮了頭。半晌不語,賊嘎嘎望紫曉。

梁子從衣袋裏掏出煙,點了煙,深吸一口,愜意地說:“早上的渴睡真香。人說‘雞兒骨頭羊腦髓,東方亮的渴睡小姨子的嘴’是四香。別的,我不認可。這磕睡,嘿,真可絕了。”

紫曉笑道:“你好的沒聽下,壞的可記了個清。”

“啥壞的?”梁子說,“不就是小姨子的嘴,有啥香的?女人的嘴,嘿,香個啥?長這麽大,我真覺不出女人的嘴有個啥香?女人身上,只有一個地方香。”

柳鶯於是就嗔。柳鶯的嗔很好看,是那種前面可加上“嬌”字的嗔。這是愛丈夫的妻子才有的嗔。柳鶯覺得自己真成妻子了。她很幸福。

梁子搓搓頭,笑道:“其實,世上還有種比什麽都香的東西。不過我不說,怕嚇壞了你們。”不久之後,柳鶯才知道,梁子指的是海洛因。

柳鶯說,他們是常昊打發來的。常昊說,他也不求啥了,只希望紫曉給他個面子。因為,在溫州眼裏,離婚是很糟糕的事。溫州人認為:離婚要是女方的錯,說明你不會識人,沒有能力;要是男方的錯,說明你不夠義氣,沒有德行。要是你連家庭都搞不好,咋能領導一個企業?

3

出了紫曉娘家,柳鶯對梁子說,她咋覺得紫曉有點傻呀?

梁子說,這哪裏是傻,簡直是瘋了。兩人唏籲了許久。

太陽白孤孤的,在空曠的天空裏慘白出可憐了。老百姓並沒有因風的緣故呆在家裏。樓門口有了許多灘點。賣各種小吃的,已不顧風天上市了。水果灘、菜灘什麽的,都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他們都縮了膀子,在風裏跳舞。

幾個姑娘舉了口罩,叫:“兩元一個,兩元一個。”這幾日,聽說又有了啥傳染病,口罩又吃香了。

柳鶯很可憐她們。

柳鶯以前就賣過口罩。要不是後來她換了心思,她也許只能像那些女孩,舉個口罩滿街叫。

可現在,不了。

女人是很容易變壞的。一變壞,就難成金不換的回頭浪子了。因為她再也無法忍受變好後的清苦生活。

柳鶯想,她們縱然把那些口罩都全賣了,又能賣幾個錢?柳鶯便想自己要是落到那個地步會咋樣?這一想,竟使她不寒而栗了。

柳鶯看過電影《駱駝祥子》。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小福子的爹怨小福子的那話,怨她放著現成的東西不賣,卻叫家人受苦。

柳鶯覺得,那老頭真是看透了。

經歷過某種特定生活的女人會看淡許多東西,尤其會看淡臉面,會看淡肉體。

臉面是什麽?一張紙。在沒有捅破前,它確實很重要,所謂“人活臉,樹活皮”。可那張紙撕破之後,便簡單得只剩下滄桑了。

柳鶯就看淡了肉體的交合。她經歷過一些男人。他們一個個離她遠去後,她腦中幾乎沒留下什麽痕跡。

“他們”是什麽?“他們”,僅僅是一個器官而已。

但柳鶯並不是看不起那些女孩。她能體會出她們在賣出一個口罩後的欣喜。她們的心靈,是一片沒被汙染的純潔的天空。

她們的未來,也還是一張白紙。在這張白紙上,可以畫最美的畫,可以寫最美的詩。而柳鶯卻覺得自己的一生就這樣了。她似乎沒有了任何盼頭。她老是感嘆,說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東西似乎倒塌了。

柳鶯常把自己想象成《魂斷藍橋》中的女主人公,沒有那種經歷且有特殊感悟的人,不會真正看懂那個故事。

“戰爭撕碎了一切。”那個故事將悲劇的誕生歸於戰爭。柳鶯的悲劇原因又是啥呢?

生活的無奈?金錢的罪惡?自己的無知?都是,又都不是。

於是,柳鶯便歸於命了。她只有認命。

柳鶯說,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不甘心地憑吊自己的人生中倒塌的東西。

柳鶯無法想象自己會再過那種舉著口罩在風中瑟縮的生活。

4

靈菲看到了紫曉那段日子的日記,內容很是模糊零亂――

這冬季如此漫長,似乎走不出了。我的歌手,請拉我一把!

陰沉的天,罩著陰沉的街,到處灰蒙蒙的。發絲兒想顫,就叫它顫吧。蒼涼的大街上,總找不到那種久違的尋覓。

還是孤零零流浪吧。呢噥的,總是風兒。倒不怕你的撕扯了。破碎的已破碎。悔恨是昨日的事。早沒牽掛了。笑也是你。哭也是你。醉也是你。夢也是你。——總是孤獨。

前世的今日,因為有你,才沒在隆冬駐足?今世的今日,人面桃花消融了,望長空,竟然連鳥影也無。怎奈何寒氣的相逼呀。你不牽手,索性就葬在雪裏吧?這雪,便當成另一個你。心的世界枯枝敗葉了,只待寒風來收拾。那時,連你可惡的名字,也叫狂風卷了去。發黃的往事,從此不再提起。未來的時光裏,你想來也不翻那昨天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