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尋找娑薩朗(第2/5頁)

所以我說,我是在歌聲中長大的。

我是聽著許多歌長大的,也是唱著許多歌長大的。

那個時候,甚至有人叫我歌王。但你知道,我不是歌王。那時,我雖然會唱許多快樂的歌,但我並不真正的快樂。因為我想找到真正的永恒。我不能容忍沒有永恒的日子。

我從一位人稱老喇嘛――有人甚至說他就是黑喇嘛――的人那兒傳承下來的最美的歌,便是《娑薩朗》。是的,後來我才知道,那便是老祖宗傳說中的永恒的凈土。那時,我最愛聽的,是《娑薩朗》;最愛唱的,也是《娑薩朗》。我最拿手的歌,便是《娑薩朗》。歌詞的開始是這樣的――

日月兩盞燈,天地一台戲,

你我演千年,誰解其中意?

那個時候,每當我唱起這開頭時,我就覺得有種巨大的滄桑向我撲來。那種感覺就會裹挾了我,將我裹入一種澄明之境。我便是在那種澄明之境中進行演唱的。

那個時候,涼州人最喜歡我唱的《娑薩朗》。因為娑薩朗代表永恒。涼州人喜歡永恒。他們對世間的這種樂呀鬧呀,都喜歡,但更向往永恒的凈土。他們覺得雖然紅塵中不乏熱惱,但只要有娑薩朗,生命就有了意義。有時候,他們會一起唱――

奶格瑪,奶格瑪,

我生命的奶格瑪……

我就是在唱娑薩朗的歌聲中長大的。對那個叫娑薩朗的存在,我是深信不疑的。

要知道,那時,我是多麽快樂呀。那時的涼州人是多麽快樂呀!

沒有什麽比看到永恒更快樂的事。

所以,當許多人認為我小時候經受了多少苦難時,我只是微微一笑。

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述說。

3

父親是被我的歌聲感染的第一個人。

因為他發現,我從那澄明之境中流出的歌,是我從來沒有學過的內容。要知道,黑喇嘛雖然給我教過《娑薩朗》,但他教給我的只是一些固定的東西。他只是教我融入一種旋律,根據那歌聲和旋律去看娑薩朗,開始我是看不到的。你要知道,我說的看,在瑜伽修習中也叫觀想,就是用心靈去看。剛開始的時候,我真的看不到。我甚至看不到任何形象,也看不到任何光。那時,那紛飛的雜念,攪亂了我心靈的澄凈。我的心像被大風吹皺的水面,是看不到那種澄然之境的。但我堅信,只要我一直看下去,我便會看到它。我就那樣邊唱,邊用心靈去看,我就這樣一直看了十二年。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機械地唱,我像完成家庭作業的孩子一樣,雖然沒有從中嘗到樂趣,但我知道必須完成作業。每天早上和深夜,我都那樣唱著。我機械地唱那些似懂非懂的來自遠古的詞句。我總是被那旋律陶醉。雖然我看不到那凈土,但我總是能感受到來自凈土的一種能感動我的東西。我總是淚流滿面。我就那樣唱呀唱呀,有一天,我竟然真的看到了娑薩朗――那真是光彩四射啊。那一刻,一種巨大的幸福向我襲來。

自看到了娑薩朗起,我的生命中便有了招之即來的樂。我覺得我看到的,也許是一種永恒的東西。因為無數的老先人都在講那個傳說,他們中的許多人也看到了那個叫娑薩朗的地方。我看到的,跟他們描繪的,很是相似。你想,當世世代代中的無數的人都看到了那個所在時,那不是永恒又是什麽?當然,這是我那時的想法。

再後來,娑薩朗的模樣越加清晰,也越加堅固。它更像一個圖騰。我想,自己是有必要將這個娑薩朗唱給世界的,於是,我開始了自己的演唱。

從那以後,涼州人才真正知道了娑薩朗。

歌聲中,許多很老的老人微笑著離開了世界,因為他們知道了娑薩朗。因為老祖宗傳下來的話是:當他們堅信世上存在娑薩朗時,就會在死後到達那個所在。

4

後來事件的發生源於一件小事。

那時,涼州人已經無人不知道娑薩朗,大家都相信這世上有個娑薩朗,也相信人們所有的幸福源於娑薩朗,更相信人們在歷經了苦難之後,就會從這個世上回歸到那個凈土。人們都快樂地生活著。他們一點也沒有感受到生活中還有啥苦難。――當然,即使真有苦難,人們也會消解了那苦難,因為老先人的傳說裏,塵世上經歷的苦難越多,到了娑薩朗就會越快樂。後來,一些懂科學的人,將那個世界稱為負宇宙,更有人稱它為秘境。據說,秘境中的一切,跟顯境中的一切成反比。又據說是富人是很難進入那秘境的。這一點,很像基督教中的一個說法:富人上天堂,比駱駝穿過針眼還難。涼州同樣的說法是,任何貪婪的人,都不可能到達娑薩朗。

後來,涼州城裏來了個彈棉花的溫州人。他叫文舟,他舉個很大的弓,用一個錘子敲擊。就在嘣嘣的聲響中,許多庥成了塊的棉花被彈酥了。那個溫州人就那樣彈著彈著,由小青年彈成了老板,又彈出了一些其他的產業。後來,他在涼州城裏賣下了一塊地,建了一個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