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6頁)

他的手伸向了她的床罩。

金把一碟藍莓冰淇淋放在柯爾面前的桌子上,然後把另一碟放在了他的父親前面。

“你是發什麽瘋?”金走開後,邁倫咕噥著對柯爾說。

“我不相信波頓。”柯爾拿起勺子插進了冰淇淋中。

“他看起來不像是攜款潛逃的樣子。”

“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他擡起頭道,“關於他對待奧莉薇亞的方式。”

這句話終於引起了他父親的注意——他濃密的眉毛拉了下來。

“不對勁,比如說呢?”

“波頓就是那個把寫著她的名字的報紙落在辦公室的人,報紙裏面夾著的飛餌把她嚇得不輕。那是一個超大號的硬頭鱒專用餌,用它在這裏根本釣不到魚。”

“那又如何?”他嘴上這樣說,醉醺醺的眼睛裏卻閃過了一絲提起興趣的光芒。

“所有的巧合都很奇怪,就是這樣。一具脖子被吊在樹上的女屍被發現的新聞爆出來,而波頓恰好就在這個時候來到了老柵欄。要知道這則新聞也把奧莉薇亞嚇壞了,而她的脖子上,剛好也有這麽一條傷痕。在這之後他又把寫著她的名字的報紙忘在了辦公室,報紙上寫的又恰巧是這件事。”他不能再說下去了,不然就會暴露奧莉薇亞曾是懷特湖連環殺人案的受害者的事情。這應該由她自己說出口。

“我聽起來沒那麽嚴重。”

“你看到剛才他說自己在安保系統工作的時候他女兒的反應了嗎?她驚得目瞪口呆,刀子都嚇掉了。後來她又說什麽假裝,我覺得他是在說謊。”

“也有可能這沒什麽特別的意思,”邁倫在胡子底下喃喃道:“只是巧合罷了。”

“這裏面一定有問題,”柯爾道,“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巧合。”

“那你覺得他的目的是什麽?用你靈敏的記者嗅覺和陰謀論來分析一下?”

柯爾揚起了眉毛。“我不知道。”他的聲音十分平靜。

他的父親用青筋凸起的手晃了晃酒杯,有幾滴紅酒從杯子裏濺出來,在白色的亞麻桌布上洇開了血一樣的痕跡。“你查到她的過去了,是吧,”他的聲音愈發含混不清了。“你還有什麽事情沒告訴我。”

柯爾沒有回答。他端起自己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

他的父親久久的凝視著他。“事情有變——發生了什麽?你有沒有打算告訴我?”

“還沒有。”

他的父親喝了一大口酒,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這必須是她自己說出來的,”柯爾說,“我不能告訴你。”

“但是你已經說服了她,不是嗎?你想看著她,看她能不能自己一個人經營好這間牧場。”

柯爾看著自己父親潮濕的眼睛,還有他坑坑窪窪的臉上真摯的表情,心裏有某種感情掠過心頭——差一點就要影響到他了。他想起福布斯,簡,還有自己簽下的文件,愧疚像蛇一樣盤踞在心底。還有十三年前他和父親的那一場劇烈的爭吵。就是那時,邁倫又一次指責他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和弟弟,還因此毀了牧場和整個家。

突然間,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遠離了,都變成了微不足道的事情。他當時應該更堅強一點,看清楚自己的父親其實只是在自己的悲傷中無法自拔,無法說服自己原諒柯爾的罪孽,也沒辦法繼續把這個家撐下去了。如今回想起來,柯爾對過去的一切突然都有了不同的理解。

就在這一刻,他下了一個新的決定。牧場的地下電話線壞了,他打算明天早上開車去鎮上,當面找到克萊頓·福布斯,然後和他攤牌自己的底線。他會為這間牧場和這個家最後的所有,抗爭到底。

“牧場會沒事的,”他輕輕地說,“我會盡我所能幫助她。”

他的父親緊緊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伸手轉過了自己的輪椅,朝著走廊駛去。“我要睡覺了。”他頭也不回地說。

柯爾站起身來道:“我把你送上樓。”

“想都別想。撒迦利亞!”這個老男人大聲叫道,“撒迦利亞——快過來把我從這兒弄走。”

柯爾看著撒迦利亞推著他父親的輪椅穿過走廊,然後走進了電梯。受傷,同情,還有愛混合在一起,變成了一種他所不熟悉的雞尾酒一般的感覺,像潮汐一樣在他的心底來回翻湧。

“這是怎麽了?”

他聞聲轉過來,是奧莉薇亞。她又一次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刻闖了進來。他調整了一下情緒。

“他就是這種怪人。”

“你應該對他寬容一些,這種脾氣都是長期的藥物治療導致的。”

“你不必再為他找借口了。”

她的目光如炬。

“給我倒一杯吧,”她說,“我想喝一杯,然後問你點事情。”

托莉在寒風中越走越快,把自己的父親遠遠拋在了身後。她的心臟在胸膛下怦怦直跳,皮膚微微發熱。她從未如此迫切地需要她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