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6頁)

他的爸爸卻咕噥著,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用煙鬥指著自己的妻子……

還不停下你的屁話,他讓那只動物逃走了,這他媽的才沒有什麽快感!

他的父親把兇狠的目光轉向他……

這是你的責任,小子,你的責任就是抓住一頭已經被射傷的鹿而已。你永遠也不能停,你給我聽著……你他媽一秒也不能停下來,直到你把自己想要的獵物裝進袋子裏,直到你完全掌控了你的獵物,直到你有了完全的支配權。你再也不能讓獵物跑掉了,聽到了沒?如果你不能一槍斃命,那昨晚他媽的就別扣下扳機。

霧號響起,把尤金的思緒又拉回了現實。從波拉德灣的灰色河水中升起的薄霧在厚重而襤褸的草地上旋轉,沿著這個老街區長長的磚頭和卵石鋪成的路向前翻騰。他把肩膀又往衣服裏面縮了縮。

這是你他媽的責任,你給我聽著……

要完成這次獵殺。

盯著電腦屏幕等待回復的時候,蓋奇·波頓感到血液都湧入了腦袋,在耳旁嗡嗡作響。

會是他嗎?這麽多年之後,他終於出擊了嗎?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已經過去好幾分鐘了。

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但是他能感覺得到,曾經有什麽輕輕咬過他放下去的餌,後來又走了。他發出去的郵件沒有新的回復。

他又寫了一封郵件,手微微顫抖。

如果你想再談一談的話,請務必再用郵件聯系我。當然這不是逼迫你,我只是迫切地想知道我的孩子是不是找到了一個溫暖有愛的家。

他點下了“發送”,等著。又是很多分鐘過去了。

依然沒有回復。

波頓用手抹了一把有點禿的頭頂,嘴邊冒出了汗珠。他凝視著桌上散落的紙片——這些都是從懷特湖公報上剪下來的這十二年間的文章和新聞報道。泛黃的犯罪現場照片上是被挖掘出的殘骸,被侵犯過的屍體,腐爛的頭骨,以及屍體上消失不見的舌頭和空洞的眼眶。這些照片裏還有一些鐵制的掛肉鉤子。懷特湖殺手就是在一個被他當成是儲肉庫房的棚屋裏將受害人一個一個地吊起來,開膛破肚,取出內臟,剝皮,然後等她們的血流幹——就像在隨意地屠宰一只只鹿一樣。用來屠殺的棚屋和電動制冷機的照片都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冰冷和恐怖。照片上棚屋旁邊還有一間小屋,他會把還活著的受害人用枷鎖和繩子綁在裏面,在那裏對她們進行性虐待,給她們吃的讓她們活過冬天,然後在春天再把她們放出去,來一場春季“狩獵”。

波頓把懷特湖殺手的最後一位受害者的照片拉近了一點。

薩拉·簡·貝克。

照片上的她只有二十五歲,是伊桑·貝克年輕的妻子,懷特湖最負盛名的牧師吉姆·萬洛恩之女。和其他人一樣,就在第一場風暴來臨前的幾個小時薩拉·貝克也被懷特湖殺手抓走,被枷鎖拴了整個冬天。在那之後,就在南歸的大雁的叫聲中,他給了她武器,將她放歸了山林。

因為再也沒有比狩獵一個全副武裝的人更激動人心的了……

這些話,是薩拉·貝克在後期的調查中對警方講的,這也正是當時那個殺手在她耳邊輕聲耳語的內容。他曾向她多次引用過梭羅、海明威和布萊克伍德的作品。

是一個受過教育,博覽群書的男人。

雖然塞巴斯蒂安·喬治被當做湖區連環殺手抓住、指控、審理、宣判,但他卻大字不識。

盡管有這麽多的鐵證,波頓還是難以置信他們竟然放過了真正的兇手。從那時起,他就私下在空閑時間整夜追查兇手,這是他的一個隱秘的心結。只因多年前就發下的要堅持公正的誓言。

正因如此,他一直以來都暗中監視著薩拉·貝克,他堅信懷特湖殺手總有一天會回來找她的。

波頓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剛剛發出去的郵件還是沒有任何的回音。他又打開了他注冊的其他賬戶,看看發布的消息有沒有新的點擊。

停。

他把手放在嘴上,疑惑、恐懼和隱約的興奮交織在一起,他能感覺到他就在那裏,就在電腦的另一端。那個殺手,就在那一頭聽著,等著。

門突然被推開了。“爸爸?”

他跳了起來,腎上腺素的分泌驟然增多。咒罵了一句,他很快地起身,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桌子上散亂的剪報、犯罪現場照片和筆記。

“托莉,該死。我告訴過你多少遍了,要敲門!”

他女兒的目光在他手上抓著的文件和電腦之間遊移,最後停在了他的臉上。“你在做什麽?”

“你有什麽事,托莉?”

她沉默地瞪了他一會兒。

“是露易絲阿姨,”她突然說,“她來電話了,你難道沒聽到電話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