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盡管西蒙希望著——懇求著——盧卡斯帶著她一起去醫院,但他還是說服了她留下來陪著她的父親,體育館發生的事情顯然讓她的父親感到極度震驚和不安。

急症室裏也是一片混亂,這讓盧卡斯不由地好奇是不是每個周六晚上都是這個樣子。醫生和護士們來來回回,小聲交談著,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盧卡斯花了好久才找到一個忙碌的實習醫生來處理他的傷口。醫生用消毒劑擦拭完傷口後粗略地檢查了一下,便告訴他這只是皮外傷,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幫他縫了幾針。

實習醫生收藥箱時,突然問到盧卡斯是怎麽受傷的,當盧卡斯說自己是被一個持刀者攻擊時——“是個叫沃利•格雷格的男人,是這個醫院的一個患者”——那個醫生突然打斷,說道,“能麻煩你在這裏等一下嗎?”

盧卡斯剛剛扣上自己帶有血漬的襯衫,一個穿著藍色制服身材魁梧的男人便闖了進來。他領口別著的黃銅徽章表明了他的身份,是區警察局局長法雷爾。

“那個實習醫生說的是真的嗎?”

“我為什麽要撒謊,怎麽了嗎?”

“幾個小時前一個醫生也遭到了襲擊,在停屍房裏。”

“讓我猜測一下,那個醫生是不是叫克羅利?”

“天哪,”法雷爾驚訝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知道他是沃利的主治醫師。”

“拿上你的東西,”他指著檢查台上盧卡斯被刀刺破的夾克說,“跟我走。立刻!”

領著他走過一條走廊,法雷爾打開一扇門,是一個單人間,克羅利醫生正躺在床上,頭上纏著繃帶,手臂正吊著點滴,眼神鎮定一些了,但還有些恍惚。

“我想你們不需要我再作介紹了吧。”法雷爾先開口道。

克羅利依然沉默著,然後無力地伸出一只手表示肯定。

“盧卡斯先生說他也被攻擊了——而且和攻擊你的人是同一個。”

克羅利黯淡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的神色。

“告訴我們停屍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克羅利醫生。”

克羅利看起來有些猶豫,似乎不確定能不能或該不該告訴他們這個離奇的故事。

“我已經和他說過了。我可沒有太多時間。”

“他死了。”醫生用低沉嘶啞的嗓子說道。

“你說的是那個患者,是嗎?”法雷提示道,語氣中顯示出特意為盧卡斯而問的意思。

“是的。格雷格。沃利•格雷格死了。”

“因為感染,”法雷爾又提醒道,“就是那次蝙蝠襲擊造成的,是嗎?”

克羅利勉強地點了點頭,“是我宣告他的死亡的,”因為藥物的原因他吐字有些含糊,“他的心跳停止了,沒有脈搏,也沒有腦活動,他死了。”

“然後呢?”法雷爾說,“繼續——告訴他。”

“我們把屍體送下樓剖檢,我正在寫證明,死亡證明。”克羅利閉上了眼睛,幾秒後才重新開口。“接著我聽到一陣聲響,於是我轉過身。”他頓了頓,似乎自己也沒辦法相信自己要說的話。“他坐了起來,還睜開了眼睛。”

“之後呢?”局長又接道。

“他拿起了一塊金屬塊——屍檢時墊在他膝蓋下面的那塊——用那個砸了我。”他點了點自己綁著繃帶的腦袋。“他用那個砸了我,一次又一次,直到把我砸暈。”

盧卡斯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上一次他在醫院裏見到沃利時,他還是一副徘徊在鬼門關前的虛弱的樣子。他是怎麽做到這麽快恢復,還能砸暈一個人,更不用說逃出醫院,全副武裝,再一路到體育館了。

“克羅利醫生被送到這裏來的時候,”法羅爾向盧卡斯解釋道,“他幾乎是光著的——他的褲子、鞋子、大衣和帽子——還有一把手術刀也丟了。是他傷你的那把嗎?”

“我沒看清楚。”

“這件事之後再說吧。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盧卡斯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好說的。“他的神情好像有些恍惚,”他說道,“還有他的目標好像是愛因斯坦教授。”

“愛因斯坦教授也去觀賽了?”顯然局長還沒有聽說過這部分,但這也不算什麽好消息。

“是的,即使我把他撞倒了,和他廝打在一起,他還是不忘自己的目標,我甚至都不確定他有沒有看見我。”

法雷爾沒有說話,似乎等著他開口。

“我只好拼命把他的頭往地上砸,這樣才能讓他停下。”

“所以你覺得是你把他殺了嗎?”

“是的,”盧卡斯回答道,“是我殺了他。”他從未想過他會如此大聲地說出這句話,即使在歐洲前線時也沒有過,就像是在說一種令人厭惡而陌生的語言。

“不用擔心,”克羅利說,“他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