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3頁)

凱斯內斯郡人其實是一具屍體,保存完好,還帶著舒適的皮帽,穿著花邊馬褲。它的名字來源於發現它的一處酸性泥炭沼澤所在的位置,正因為置於沼澤中,這具屍體得以石化並完好地保存至今。盡管並不清楚他犯了什麽罪,但他顯然遭受了刑罰:他的腦殼被打傷了,還被綁在一根木樁上活活勒死,最後為了保險起見,還割開了他的喉嚨。

“這種將人殺死三次的方法,”櫃內的飾板上解釋道,“是一種宗教的死刑儀式。一般都是通過這種手段來寬恕一個人所犯下的惡行,或是作為對異教徒背叛行為的刑罰。”那根木樁可能是自己倒下的,也或許是被撞到泥潭裏去的。如今在這座高高的展示櫃中,底部的燈照射著,傷痕累累的凱斯內斯郡人又重新站了起來,但始終無法與背後那根木樁分離,因為和屍體一樣,那木樁也早已石化了。他的血肉呈現出桃木的褐色,和木頭相比竟毫無異處;而且他皮膚的每個細紋、緊閉的雙眼上的每根睫毛、他枯瘦的下巴上的每根胡茬和凸出的雙頰都被完美地保存下來。他看上去就像會在某個時刻突然醒來,睜開雙眼,發出一些含糊地叫喊聲。

“沒想到你會來這裏,”樓下禮堂裏傳來一陣聲音,“一般來這裏參觀的都是一群剛放學的初中小孩。”

他轉過頭,看見安迪•勃蘭特正站在自動飲水機旁仰著頭看向這裏。

“大多數時候,他們會打賭誰敢碰這玻璃,”勃蘭特說,“這時我就會走過去警告他們如果把玻璃敲碎了,凱斯內斯郡人會跑出來抓住他們。”

“有用嗎?”

“大概只會奏效五分鐘。”

這句話一定剛剛才提過,因為盧卡斯可以看到展示櫃上還留著幾個臟臟的手印。

“你怎麽來這裏了?”安迪還是和往常一樣愛管閑事。

“來找德蘭尼教授的,”盧卡斯說,“他在樓上實驗室裏嗎?”

“一起去看看吧。”安迪提議,自顧自地走向樓梯。但盧卡斯拒絕道,“沒關系,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得活動一下,”勃蘭特一步跨上兩個台階說道,“我整天都悶在屋子裏。”

對於一個因為心雜音被免除兵役的人來說,他當然可以從容自若地爬樓梯了。

本來盧卡斯不想有人打擾。畢竟他和德蘭尼要討論的是很隱私的事情。然而,正當他想到這一點時,勃蘭特已經打開了礦物學與地球物理學系的大門並問道:“有人在嗎?”

讓盧卡斯訝異的是,裏面傳來不止一個人的聲音,並且他們的聲音裏充滿著厭煩的情緒。他聽見德蘭尼的聲音:“我難道沒警告過你不許出現在這裏嗎?”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哪位?”

這女人還帶著英國口音。

他看見德蘭尼和西蒙•拉希德都在裏面,面對面地站在櫃台的兩邊。

盧卡斯愣住了,西蒙看上去也有些不知所措。在他開口問西蒙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之前,德蘭尼把安迪推出了門還警告道:“以後這實驗室就是你的禁區!”說完便關上了他身後的門,還搓了搓手,好像在說“終於擺脫那個壞家夥了”。接著他指著西蒙說道:“我猜你們倆已經見過面了。”

“很高興再次見到您。”她冷冷地說道。

“你在這裏幹嗎呢?”

“我猜你還沒有聽說,”德蘭尼說,“拉希德小姐收到了中東研究系的訪問邀請。”

“我都不知道原來他們還在招人。”

德蘭尼挑了下眉毛故意加重語氣說道:“他們是不招人,但麥克米倫上校一個電話就讓她變成例外了。”

盧卡斯還是一頭霧水。“所以,”他悄悄地問德蘭尼,“她知道那個項目了嗎?”

“我能聽見您說的話,”她插了一句,“我當然知道。當埃及政府部門——哦,我忘了說,埃及也是同盟國一員呢——表現了對這個項目的興趣後,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我們已經完成一部分了,”德蘭尼說,“正準備打電話給你呢。”

在盧卡斯坐在凳子上準備歇口氣的時候,德蘭尼繼續解釋著他的研究結果,從他在棺材底部切割下來的那一小塊薄片來看,他可以確定這個雪花石棺是所謂的某種東方品種,“它是方解石的一種,比你在歐洲所看到的所有石膏都要硬一些,你看。”德蘭尼從抽屜裏拿出那塊石片放在櫃台上,再用滴管蘸取一種透明的液體滴在了上面,石片上瞬間冒出了許多細微的泡泡,而後又很快消失了。“是鹽酸的反應,如果是質地軟一些的雪花石是不會冒泡的。”

“這種石膏一般是古埃及人用來制作卡諾匹斯罐[79]的,”西蒙繼續說道,“尤其是用來存放法老重要器官的那些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