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走進屋時,電話答錄機的提示燈不停閃動。帕姆打來電話說她已經收到芝加哥證券公司的律師函。除了應對傳票,我們也許能想點其他辦法。我應該馬上給她回電話。還有一條麥克的留言。我已經將編輯日程用電子郵件發給他了,但他收到的只是一頁亂碼,只有發信人處寫著我的名字。還可以再發一次嗎?我寫了個便條提醒自己打電話給互聯網服務提供商;這是第二次或第三次郵件出問題了。隨後電話機裏傳出一個微弱、尖細的聲音。

“艾利,我是馬弗,你爸爸的朋友。是這樣,親愛的,我不想讓你擔心,但是……”

我僵住了。

“傑克,我是說,你爸爸很好。他現在只是留院觀察……然後”

我沒有繼續往下聽。爸爸的電話沒人接,我便打了電話給養老院。20分鐘後,我走進埃文斯頓醫院。

媽媽因胰腺癌在這裏去世,很多年我都不來這家醫院。大堂重新改造過,現代雕塑、嵌入式照明、石制長凳,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博物館而不是醫院。其實他們不需要費這個心思。死亡讓人厭惡,無論裝扮得多麽漂亮都一樣。

服務台的女員工說我爸爸住在5樓。以前標示樓層的藍色和黃色箭頭,現在變成了素色地毯和新油布,但墻上仍然反射著深沉的寂靜。我曾在這裏呆了一個月,眼睜睜看著生命一點點從媽媽身上流逝,於是發誓再也不來這裏。

5樓的護士站給我一種壓抑的熟悉感,像是從腫瘤病房搬過來的一樣。桌面蓋著顏色活潑的鑲板,墻上有抽象藝術畫,但公告欄依然是一樣的圖表,列著病人名字的信息欄也和以前一樣,就連台面上的可樂罐都是一樣的。電腦前坐著一個皺起眉頭打字的護士;那模樣,明顯是亞洲人。

“打擾一下,我找傑克·福爾曼。”

護士擡頭看過來。“沿過道往裏走,5110號。”她沖我微笑。這裏的每個人都是這樣彬彬有禮和熱情,都是一副該死的臨終關懷的樣子。

爸爸坐在床上看電視,一邊臉裹著繃帶。皮膚看起來蒼白而脆弱,但他用另一邊嘴巴啜飲著一支吸管。我想哭著用雙手摟著他。但我沒有,只是說,“我才離開幾個小時,連這個州都沒有離開,看看都發生了什麽!”

他眼睛一亮,想要笑——臉部肌肉動了。

我跑過去,跪下來,將頭埋在他懷裏;淚水刺痛著眼睛。“爸爸,你還好嗎?我好擔心你哦!”

他一手撫摸我的頭發。“沒事,寶貝兒,我很好。”

“發生什麽事兒了?”我抽泣著說。

“昨晚在巷子裏,有人襲擊我。”

“啊,天哪!”

“我們想去看電影。丹尼·德維托1的新片,好評如潮。其他夥計上周末去看了,讓我們一定要去看看。所以我和馬弗去看午夜場。他開車載我——他還有駕照——然後把我放在街道一頭,他去找停車位。”他用搖控器跳過電視廣告。“我就站在那兒,想著自己的事情,離一條巷子大概50英尺,然後那兩個流氓抓住我,把我拉進巷子裏。”

“他們做了什麽?”

“他們還會做什麽?他們想揍我一頓。”

我小心地去摸他頭部受傷的部位。“看來他們做到了。”

“嘿嘿!”他府下身,打開床邊桌子的抽屜。“他們沒料到我有這個。”他拿出一罐防身噴霧器。

我嘴巴張大。“你有這個多久了?”

“親愛的,”他沙啞地說,“已經好幾年了。我出門一定會帶著它。”

“你想打退他們?”

“我當然打退了他們。”他挺直腰背。“不要問我怎麽做到的,因為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我快要倒地時,從口袋裏掏出了這個噴霧器,朝他們噴射。”他咯咯地笑了;臉部肌肉因包著繃帶動起來顯得有些不自然。“我前面的那個人像石頭一樣倒下,另一個——呃,我猜是被嚇到了——因為他扔掉了武器。”

“你做了什麽?”

“任何一個理智的人會做的事情。我爬起來,磕磕絆絆地跑出巷子,大聲叫喊。當然,警察趕到時,他們早就跑遠了。”

看上去他非常自豪。

我雙手摟住他的腰。“爸,你知道當時多危險——我是說,天哪,你可能會被殺死!”

“想要對付傑克·福爾曼,兩個小混混遠遠不夠!”

雖然他故意顯示自己多麽厲害,可我依然忍不住又掉眼淚了。

“寶貝兒,”他輕聲說。“別哭了。我馬上就好了。只是一點小意外而已。”我搖頭。

“怎麽了?”

“襲擊你的是兩個人,對吧?其中一個是不是戴著漁夫帽?”

他斜起頭。“可能是吧。對,是那種帽子。”

“另一個——是不是紮著馬尾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