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陣亡將士紀念日的那個周末,蕾切爾本該去巴裏那邊。但巴裏一直沒打電話來。我在他的電話答錄機1裏留了一連串話語,但到了周六早上我就不得不放棄了。

“他一定是突然有事出差了,寶貝兒”我哄女兒說。

蕾切爾硬撐著點了點頭,說她理解;但她的下唇卻在顫抖。

我忙著清理廚房,試圖壓抑內心的擔憂。巴裏很少這樣接連消失一個多星期,而且他從不會錯過和蕾切爾相處的周末。打個電話給他?不,他是成年人,還是律師,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責任?管他的,他畢竟是成年人。

我打開後門,把垃圾倒了,腦子裏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陽光溫柔地流淌,暖暖地擁抱著大地。剛剛割過的草地散發出清新的氣味,丁香花的芳香四溢開來,仿佛我們身處陽光充足的熱帶天堂,而非狂風肆虐的草原地帶。

“有了。”我往腰包裏塞了些零錢,拉著蕾切爾到車庫,把腳踏車推出來騎上,朝著植物園踩去,一路上貪婪地呼吸著花香。

停好腳踏車後,我們遊覽了日本花園,欣賞守候在寧靜瀉湖上的盆景雕像。然後後朝英式圍墻花園走去,蕾切爾在格子狀的人行道、圍著棋盤而坐的老人和報春花樹籬之間遊蕩,我則研究金魚池裏的水仙花,假裝沒有比了解簡·奧斯汀2更重要的事情可做。但我的思緒並不在這些擁有地產的英國紳士上。我只是想著,沒有了巴裏的撫養費,怎麽才能撐過這個夏天。

那晚我們順路買了披薩餅,租了影碟,回家躺在床上看電影,但蕾切爾興致不高,電影放到一半時就睡著了。我也昏昏欲睡,突然電話鈴響,頓時驚醒。我手忙攪亂地抓過電話。可能是巴裏,估計又要給我編一個蹩腳的借口。

“是艾利·福爾曼嗎?”

陌生的聲音。“是的,你是?”

“我是大衛·林登。”

“哦?”我翻過身來,時鐘顯示11:30,難道巴裏受傷了?

“一周前你給我發了封郵件。”

一陣微風從百葉窗吹進來,帶來泥土和潮濕的氣味。

“你是DGL。”我輕輕地呼口氣。

“希望現在給你打電話不會太晚。我——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國外。”

當然不晚。其實周六的午夜,常常接到陌生人的電話;“不晚不晚。”

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默,我意識到該自己打破這種氣氛。

“謝謝你聯系我。你……你可能奇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的。”

“這個事情有點特別。”

沉默。

我一摔腿下了床,拿著電話到了工作間。皂莢樹沐浴在淡淡的月色中,透過窗戶投下枝叉交疊的陰影。“這事要從一個月前說起。”我告訴他露絲的來信、如何得知我爸爸認識BenS、在圖書館書裏掉下的紙片、我又怎麽找到關於萊爾的帖子等等。我沒說入室盜竊的事。當我說完後,又是沉默,時間比前一次更長。然後他說,“你一直叫他BenS。我認為那是他的郵箱名,但他的真名是什麽?”

我沒說話。

“福爾曼女士,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是無法判斷該怎麽辦的。”

雲遮住了月亮,樹影也隨之變暗。我把電話夾在脖子和肩膀之間。我為什麽要保護砸腦袋?他已經死了。“他姓斯庫尼克。本·斯庫尼克。但他自稱為本·辛克萊,至少最後幾年是這樣叫的。”

“斯庫尼克?我沒聽過,也沒有任何親人叫這個名字。”

“那麽辛克萊呢?”

“抱歉。我真希望可以幫到你。”他說話的語氣像是要結束談話,準備掛掉電話。

“你可以的。”我把椅子轉過去,面對著窗戶。“本·斯庫尼克一直在找萊爾·戈特利布。你認識她,對嗎?”

“但我不認識你,福爾曼女士。我不習慣透露信息給陌生人。特別是通過侵入他人郵箱找到我的人。”

我心虛,想起了哺哺。“林登先生,我並沒有侵入本的郵箱,我們也的確素不相識,可能我通過這種方式聯系你也的確不對,但我並沒有打探你的意圖。我只是想找到這個男人與萊爾·戈特利布之間的聯系。”我又跳過了入室盜竊的事情。“而且這也是為了我父親,”我繼續說。

“你父親?”

“是的。”

“為什麽?和你父親有什麽關系?”

“他認識萊爾·戈特利布。”

“你爸爸認識她?”

“是的,我在郵件裏也說了。”

“你父親是誰?”

“傑克。傑克·福爾曼。”

“你爸爸是傑克·福爾曼?”

“你……你聽過他的名字?”

雲散去了,月亮露出來,皂莢樹的樹幹像白樺樹一樣泛著微光。

“我母親說……說他是她在芝加哥時唯一的朋友。”

“你母親就是萊爾·戈特利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