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您是李默先生嗎?”

電話裏,一個冷冰冰的女人聲音說。

時間是大年初八下午,新年假期結束後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我和鄧浩正坐在張棟的辦公室裏,打算向他匯報碎屍案的進展情況。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崇文法院的。您愛人對您提起了離婚訴訟,請您這兩天方便的時候來取一下起訴書。”

我腦子一蒙,這一天終於來了。但讓我想不通的是,米桐似乎不想再給我任何機會了。上次那個律師不是說過嗎?會給我一段時間來考慮,而現在的時間才過去沒多久。

我沉默著。

“喂,您在聽嗎?”

“我在聽。”

那冷冰冰的女人聲音柔和了一點。

“我知道您心情不好,不過,無故拖延只會耽擱您正常的答辯時間,也許會對您產生不利的後果。”

“您稍等,別掛電話。”

看著張棟和鄧浩充滿質疑與焦慮的目光,我打算去走廊裏接電話。畢竟離婚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我不想當著領導和同事的面談論這個問題。

我剛擡起身子,張棟用手指了指我的椅子,表情堅決而不容置疑,他的意思顯然是,要我就在這裏接電話。

我很無奈,坐下來。我問:

“我能知道她起訴的理由嗎?”

“夫妻感情破裂。當然,她著重強調了你們分居的事實,還有就是您過於專注工作,以至於根本忽略了她的存在。”

我內心呻吟了一下,故作鎮定地說:

“我會找時間去取。”

“您是警察?”

“是的。您怎麽知道?”

“訴狀裏寫著您的基本資料呢,包括您的工作單位。作為法官,理智上我能理解您的工作性質和工作狀態,但是從情感或者法律角度講,在一個家庭中,情感和諧永遠是最重要的因素,也是判斷婚姻是否可以維系的一個重要標準。”

“您是在暗示我什麽嗎?”

“我沒暗示您什麽。我是說,如果您想挽救您的婚姻,取得您愛人的諒解是最重要的。而在開庭之前,您還有時間和機會。對了,離婚訴訟您本人必須親自到庭,即使您也委托了律師作為您的代理人。此外,以不到庭的方式拖延開庭時間同樣可能產生對您不利的後果。您手機上顯示的是我辦公室的電話,來法院之前,請先與我預約時間,我姓郭。”

“我知道了。我會去取的。”

掛了電話,我的心裏一團亂麻。

“小米起訴了?”

張棟問。

“是的。”

我感覺口幹舌燥,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我說:

“我們還是先匯報工作吧。”

聽完我的陳述,張局長半晌沒說話。我想,敘述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異常勞神又異常困難的事。

“是這樣。”

過了半天,張局長說。

我說:

“是的,付洋應該是清白的,碎屍案的兇手另有其人。”

“理由呢?”

“‘狼圖騰’是最大的嫌疑人,如果付洋是‘狼圖騰’,那晚他就不可能出現在咖啡館裏。”

“或許這是障眼法,付洋的家人會為他作偽證。”

“有這種可能,不過根據目擊者的描述,‘狼圖騰’去咖啡館的時候只有一個人,身邊沒有女人。我和付洋的愛人通過電話,電話裏的確是個女人。況且,‘狼圖騰’的身高大概有一米八,雖然與付洋的身高很接近,但是目擊者還說,出現在咖啡館裏的人身體很強壯,付洋很瘦。”

“會不會是穿衣服的緣故,你前面說,兇手戴著口罩,穿著羽絨服,厚重的羽絨服也許會導致視覺上的偏差。”

“有可能,但差異不會這麽明顯。付洋很瘦,即使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看起來也會很單薄。”

“除了付洋,還有其他線索嗎?”

“有,我們認為,即使付洋不是兇手,兇手也應該是隱藏在他的身邊的人。”

“有具體的嫌疑人嗎?”

我有些黯然。

“目前還沒有。付洋所在公司人員很多,有可能熟知他個人情況的人也很多,有些目前仍在公司,有些已經離開了。我們還在一一排查。”

“好了,案子的事情我知道了。我們說說小米起訴的事情吧。”

我睜大了眼珠。

“別瞪眼,幹好工作也不能以犧牲家庭為代價,否則我們的工作還有什麽意義。我們工作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人們安居樂業嗎?可是到頭來連自己的生活都搞得一團糟。這段時間你太累了,你不妨休息休息,去看看小米,一方面解決一下家庭問題,一方面調整一下思路。有時候,後退半步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也許張局長說的是對的。有時候,後退半步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從局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我沒有開自己的車,而是打了個車,朝米桐單位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