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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日炎炎,史蒂夫坐在簡妮家附近的矮墻上,頂著樹蔭等她回家。她住在工薪階級街區,老式聯排房。周圍學校的孩子們正放學回家,吃著糖果邊笑邊鬧。八九年前他也是這麽無憂無慮。

但現在他內心焦慮,一陣絕望。今天下午律師和巴爾的摩警察局性犯罪科的德萊威爾警監談過了。她說DNA檢驗的結果表明,麗莎·霍克斯頓體內的精子與史蒂夫血樣中的DNA比對結果完全相同。

他崩潰了。他還以為DNA檢驗會終止這場苦難呢。

他看得出來律師已經不信他是無辜的了。父母雖然還堅信他的清白,可也很迷惘:他們都知道DNA檢驗是非常可靠的。

情緒最低落的時候,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雙重人格。也許當時是另一個史蒂夫出來強奸了婦女,事後再把身體還給他。所以他才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有幾件事正可以印證:揍提普·亨德裏克斯時怎麽也想不起來的幾秒鐘;要把手指插進肥豬波切爾腦子前那一刻。這是都是另一個人格做的?他想來想去還是不信,肯定另有原因。

對了!他和德尼斯的DNA不就一樣嗎?如果解開這個疑團,可能還有一線希望啊!肯定哪兒出了問題。能找出答案的只有簡妮·費拉米。

孩子們陸續回了家,太陽緩緩落到對街房屋背後。快六點的時候,簡妮那輛紅色梅賽德斯終於回來了,車子開進五十碼外的停車位裏。簡妮下了車,一開始沒看見史蒂夫。她打開後備箱取出一個黑色大垃圾袋,然後鎖上車,沿著人行道向他走來。她一身正式的黑色套裙,但衣服和頭發都有些淩亂,腳步也略顯沉重。史蒂夫嚇了一跳,想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麽,才這麽一副好像剛打過架的樣子。即便如此,她依然美麗不減,他瞅著她的目光中仍然滿蘊向往。

她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就站起來微笑著朝她走近一步。

她朝他瞥了一眼,四目相對,馬上認出了他。簡妮臉上頓時閃過一抹驚駭,張嘴就尖叫起來。

他大為驚詫,馬上站住不動,問道:“簡妮,怎麽了?”

“離我遠點!”她叫道,“別碰我!我要叫警察!”

史蒂夫不知所措地舉手做了個防禦姿勢:“好的,好的,你說了算。我不碰你,好嗎?你到底怎麽回事?”

一位鄰居從簡妮公寓的前門走出來。這肯定是她樓下的住客,史蒂夫想。這位黑人老先生穿著格子襯衫,打著領帶。“簡妮,怎麽了?”他問道,“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

“是我在叫,奧利弗先生,”她顫聲道,“這混蛋今天下午侵犯了我,就在費城,就在我車裏。”

“侵犯你?”史蒂夫難以置信,“我絕不會做這種事!”

“你這混蛋,你兩個小時前才做了。”

史蒂夫被罵得惱火。他受夠了被人冤枉自己施暴了。“滾蛋,我好幾年沒去費城了。”

奧利弗先生插口道:“這位年輕人在那堵矮墻上坐了兩個小時了,簡妮。他今天下午沒有去費城呀。”

簡妮一臉憤懣,好像當即就要指責她那位好心腸的鄰居胡說八道。

史蒂夫這時候注意到她沒穿絲襪,這麽一身正式的著裝配兩條光腿,看上去很奇怪。她半邊臉頰也有些紅腫。他氣消了,是有人侵犯了她。他真想摟著她好好安慰,卻唯恐這麽一來反而雪上加霜。“是那個混蛋,”他說,“是他傷害了你。”

她臉色一變,恐慌的神色退去。她問鄰居:“他兩小時前就在這兒了?”

奧利弗聳聳肩:“一小時外加四五十分鐘吧。”

“你確定嗎?”

“簡妮,要是他兩小時前在費城,除非坐飛機才趕得回來。”

她盯著史蒂夫:“那混蛋肯定是德尼斯。”

史蒂夫朝她走去。她沒退後。他伸出手,手指輕觸她微微腫起的臉頰,輕聲道:“可憐的簡妮。”

“我還以為那是你。”她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他緊緊摟住她。她的身子緩緩軟下來,信任地依偎在他身上。他摸著她的腦袋,手指纏上她濃密的黑發。他閉上眼,懷想她身子有多麽精壯,德尼斯肯定也受了傷。那才叫好。

奧利弗咳嗽一聲:“你們喝咖啡嗎?”

簡妮離開史蒂夫的懷抱。“不用,謝謝,”她說,“我就想換身衣服。”

她的緊張全寫在臉上,卻反而顯得更迷人了。他心想,我愛上這個女人了。不光光在於要和她上床,當然上床也是要的。我要做她的朋友,和她一起看電視、上超市。她感冒的時候我要喂她吃藥。我要看著她,瞧她是怎麽刷牙,怎麽穿牛仔褲,怎麽給吐司抹黃油的。我要她問我“橙色唇膏襯我嗎”“要幫你買剃須刀嗎”,還有“你什麽時候在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