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4/9頁)

哈桑自忖:我可以抓著你的脖子,把你提起來,搖晃你。也許我能那麽做,至少是比喻一下。他說:“你當然應該。你相信我們的事業。”

“沒有那麽簡單。要求我的是幹預兩個民族的競爭,而雙方都是我的朋友。”

“可是只有一方是正義的。”

“因此,我應該幫助正義的一方——而背叛非正義的一方咯?”

“當然啦。”

“在這件事上沒什麽‘當然’……假如你一旦找到了狄克斯坦,你會怎麽辦呢?”

“我在為埃及情報機構工作,教授。而我忠於的是——而且,我相信,你也一樣——巴勒斯坦。”

阿什福德拒不上鉤。“說下去。”他保持著不偏不倚的態度說。

“我得弄清狄克斯坦計劃竊取這批鈾的確切時間和地點。”哈桑遲疑地說,“突擊隊要趕在狄克斯坦下手之前到達那裏。”

阿什福德的眼睛一亮。“我的天。”他說,“妙極了。”

哈桑心想,他就要到位了。他既害怕又激動:“對你來說忠於巴勒斯坦很容易,不過是在牛津這兒做做演講,參加一下會議。而對我們這些要在外面為祖國而戰的人們來說,就要困難多了。我到這裏來要求你做些關乎你的政治的具體事情,決定你的理想有沒有意義。這就是你和我要弄明白,阿拉伯的事業對你而言是不是超出了一個浪漫概念而已。這是考驗啊,教授。”

阿什福德說:“也許你是對的。”

而哈桑卻想:我拿住你了。

蘇莎決定告訴她父親,她跟狄克斯坦戀愛了。

起初,連她自己都拿不準是不是動了真情。他倆在倫敦共同度過的幾天是狂熱、幸福和愛戀的,但事後她意識到那些情感可能是一時興之所至。她打好主意先不做決定。她將以平常心來對待,靜觀事態的終局。

在新加坡發生的一件事使她改變了想法。該次航行的兩位男乘務員是同性戀,只占用分配給他們的兩間賓館房間的一間,這樣機組就能使用空出的那間舉行聚會。在聚會的時候,駕駛員對蘇莎調情。那人是個金發男子,笑口常開、態度安詳、骨架清秀,還有些令人愉悅的奇特的幽默感。女乘務員們一致認為他是個浪蕩哥兒。通常,蘇莎會不假思索地跟他上床。可是她拒絕了,這讓所有的同事都感到吃驚。她過後反思,決定再也不能有求必應了。她已經拋棄了那一套觀念。她所想要的只是納撒尼爾。就像是……有點像五年以前第二個甲殼蟲歌集問世的時候,她翻遍了她的埃爾維斯、羅伊·奧比森和埃佛利兄弟的錄音存貨,意識到那些熟悉的老曲調已經聽得太多,對她已經失去了吸引力,不想再放送了,如今她需要的是更高档次的音樂。嗯,有點像那種感覺,只是還要更豐富些。

狄克斯坦的來信是定音的一錘。那封信天曉得是在哪裏寫的,反正是在巴黎的歐利機場投遞的。他的字體小而工整,g和y兩個字母的彎筆寫得有些別扭,他把自己的心血投入到每一筆一畫當中,一個平素沉默寡言的漢子寫出這樣的信就益發沁人肺腑。她讀信的時候,熱淚盈眶了。

她巴望自己能夠想出一種方式向她父親說清這一切。

她知道他不贊成以色列人。狄克斯坦是個老學生,她父親真心誠意地高興見到他,而且準備忽略這個老學生站在敵對一方的事實。可是,如今她打算讓狄克斯坦成為她生活的長期伴侶,家庭的一員。他在信中說“我想要的是永遠”,而蘇莎想迫不及待地告訴他:“啊,是的;我也這樣想。”

她認為中東的雙方都不對。難民的出逃是不公和可憐的,不過她認為他們應該定居下來,創建自己的新家園。這麽做雖然困難,但總比打仗容易,而且她不推崇這麽多阿拉伯人覺得不可抗拒的大喜大悲的英雄行為。另一方面,整個的該死的混亂局面顯然要歸咎於猶太復國主義分子,是他們奪取了原本屬於別人的國家。這樣的憤世嫉俗的觀點對她父親毫無影響,他看到的是一方正確、一方錯誤,他妻子的漂亮的陰靈恰恰是在正確的一方。

這對他是艱難的抉擇。她早已粉碎了他挽著身穿白色婚紗的女兒走在廊道上的夢想,不過他仍偶爾談及她定居下來給他生個外孫女的話題。這個外孫竟然是以色列裔對他會是個沉重的打擊。

蘇莎進家門的時候心想,話說回來,這就是做家長的價值。她叫道:“爸,我回來了。”一邊脫下大衣,放下她的飛行箱。沒有回應,但他的公文包放在前廳:他一準是在花園裏。她把水壺坐到火上,走出廚房,下坡前往河邊,腦子裏還在選詞擇句,如何把她的新聞告訴他。或許她該從這次航行談起,再慢慢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