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綠萼

雲侯爺一箭免災的事,最後只以宮裏厚厚賞了不少金銀了了。

仍有言官不知深淺,朝堂上公然奏報,為雲侯爺請功。

姬冰原神色不辨喜怒,只是緩緩道:“朕前日問過昭信侯,立此大功,可要什麽封賞,他只說朝中爵位,論功行賞,他才領了父爵,這一點微末功勞,尚不能報君上對雲氏的恩眷,不敢論功。朕看昭信侯年紀雖幼,見事倒是比朝中不少臣工們明白許多。”

“雲侯爺尚未及冠,也未領差使,朝中諸公,就忙著做出這樣一番趨炎附勢的心急樣子來,難道諸位不知德不配位,功不當其祿,能不當其官,是什麽下場嗎?”

那出班奏事的言官已跪了下來,汗透重衣。

姬冰原心下早已大怒,面上卻仍然絲毫不露,只道:“朕知道諸位臣工,慣於袖翻乾坤,什麽架橋撥火,禍引東墻,這些事做來輕輕松松,但長公主為國為民,忠君報國,身後只留下這一子,朕少不得看顧一二,諸君只看在幼子失祜,煢煢孑立的份上,做事且摸摸良心罷!”

這話就極重了,左右丞相連忙出列,帶領百官大禮跪拜,請君上息怒。

姬冰原卻只是站起來一言不發拂袖入內。

不多時裏頭傳出旨意,給事中劉遷立身不正,朋比為奸,包藏禍心,欺君罔上,即令解職返鄉,永不敘用。

禦前侍衛們上前將那頹然的言官褫奪衣冠,驅逐出殿,群臣們面面相覷,今上一貫肅穆端莊,一言九鼎,極少喜怒形於色,是個明君。罷免言官這事,他是從來未做過的,如今這第一遭罷免言官,卻偏偏為著進言封賞這樣的小事,罷官解職也就算了,甚至還扣上了欺君罔上,朋比為奸這樣的罪名。

三朝後諸位臣子們低聲的議論紛紛著,左右丞相回了中書省,右相劉高雲低聲問左相方中平:“方相以為如何?君上今日是否有些過激了,這封賞一事,覺得不妥,駁回或是留中再議便是了,如何當朝降罪,留下這罷免言官的話柄來?”

方中平笑了下:“陛下這是惱人拿著雲侯爺做幌子,挑唆他不學好,這是殺雞給猴看,省得那些人又拿雲侯爺來做文章。”

劉高雲這下以為得了真意:“所以,之前流言猜陛下猜忌昭信侯,想要壓制收權是真的了?”

方中平看了眼劉高雲,實在覺得與這樣笨人同在中書府,實在有些煩惱,只得細細道:“劉相再仔細想想吧,皇上若是要收權猜忌,正該高高捧起昭信侯,昭信侯年輕,這德不配位幾年,浮躁不成氣候,自然也就散了。如今這般小心愛護,甚至為了他殺雞駭猴,雷霆震怒,截斷那起子小人再拿雲侯爺做文章,正才是聖眷隆重,用心良苦啊。你只看著,到時候昭信侯必然是要歷練栽培,多半是軍中。”

方中平又笑了下:“我看這朝中是有聰明人,揣摩君上心思,逢迎君上,這卻是想錯了皇上。我們這位皇上,這些年來我冷眼看著,竟是光明正大,不好那等陰私權術的。這等立身不正的言官,罷免得好!陛下罵得很對!”

劉高雲滿目迷茫,方中平卻頗覺跟了聖主,也不理他,自去處理政事去不提。

這邊昭信侯府,雲禎卻不知道朝上因為他起了這麽大風波,因著春闈將近,翰林們不少都去出題,全都,今日學裏輪值翰林不足,便又放了一日假。

雲禎閑在家裏,寫了幾頁大字,十分不耐,他本就不愛習字,便是這一世,他願意苦練弓箭,卻仍然沒有耐心在這些詩書上,想來他完全繼承了他母親在這方面的體質,毫無天賦。

他扔了筆,轉頭看到令狐翊站在一側發呆,揮手招呼他過來:“明兒我有個策論的作業,字不多,你幫我寫一下,我出去散散心。”

令狐翊一怔,走了過來,雲禎起身出去,也沒叫人伺候,只看外邊春光明媚,和風柔軟,拂面吹來直教人渾身懶洋洋的,越發覺得自己做得對,有神童在,自己何苦來哉,立時將那些作業扔到腦後頭,十分心寬地賞花起來。

侯爺的花園裏自然是好的,雖然定襄長公主生前並不如何愛花,但花匠自然會打理好給他,杏花、梨花、李花、海棠、桃花,全都熱熱鬧鬧地開了,蜜蜂飛得到處都是,空中細碎花瓣猶如雪一般。

他在園子裏邊賞花邊一遍遍回憶著前世的每一個節點,想著自己該做什麽,卻忽然聽到花園一角有低低的歡呼聲。

他看過去,果然看到幾個園丁、仆婦在笑道:“果然真的開出來花中央也是綠色的!旭哥兒好生厲害!侯爺知道了一定會賞你的!這在市面上能賣三千金呢!都能夠把我們全家賣了!”

雲禎起了興頭,笑著過去問道:“什麽稀罕花兒?”

眾人看到侯爺出現,忙著行禮不叠,雲禎卻已看到他們圍著中央有兩盆月季,卻是綠瓣綠蕊,一泓碧色透出清氣來,盈盈花瓣,風姿裊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