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捧殺

這邊廂雲禎與姬懷素、朱絳看著摔角,另一頭卻已有人將今日文帝廟上的事稟報到了姬冰原跟前。

“一箭就將那高空墜下的爆竹射穿,釘在屋檐上,將一場火災,一場災禍消彌無形……事後又不張揚留名……”姬冰原看著那奏章,聽跟前的穿著紫服魚袋的老臣念念叨叨,仿佛看到了那孩子引弓而射的樣子,不由笑了下:“倒是真有些長進了,朕是聽說他孝期在家,只是苦練射藝。”

紫服老臣捋著胡須笑道:“原本遵陛下旨意,老臣只是讓小犬去參加懷清公子的文會,看看今年能有哪位亮眼的才子能為陛下所用,卻沒想到遇到雲侯爺這俠義之舉,今日這文昌帝君廟,香客何止上千,人人傳唱,就連懷清公子的文會上,不約而同舉子們都寫了不少詩來歌頌那風華一箭,雲侯爺也才十五六吧?已有如此武藝,勇武過人,憂國憂民,實乃陛下之喜,朝廷之幸啊。”

姬冰原仿佛自家孩子被誇贊了一般,頗有些得意:“年底才滿十五呢,能讓老師當日就進宮奏報,這孩子倒是有些出息了。”

原來這位紫服大臣,卻是早已退休榮養在家,曾做過帝師的屈秋崖老太傅,他笑道:“眼看一箭成名,老臣怕他年少失怙,反受名聲之累,被人攻訐,這就不美了,孩子也受委屈。因此想著還是來和陛下稟報,這孩子根腳薄弱,雲氏寒微,長公主當年也不過是一腔孤勇,以女子之身統軍,榮辱盛衰都系於皇家,陛下若是想要顧他周全,還得多花點心思才好。”

姬冰原卻已敏感覺察了屈太傅言下之意,問道:“可是今日遭嫉了?”

屈太傅微微笑道:“不遭人嫉是庸才。老臣覺得,雲小侯爺少年銳氣,若是圖長遠,不若倒是先壓一壓這名聲,倒是不忙嘉獎厚賜的好。他勇武過人,再歷練歷練,雁郊大營領上幾年把京城防務給熟了,九門禁軍也輪一輪,把宮務給數落了,好好經營磨礪一番,根基深厚了,來日定為棟梁之材,不愁沒有報國忠君的地方。”

姬冰原心裏已明白,也知道屈太傅絕不肯指摘皇室中人的,也沒追問,命人傳了晚膳,留屈太傅在宮內和皇上一並進了晚膳,又厚賞了老太傅,才命人送了老太傅出宮,這才叫了丁岱來問。

丁岱早已得了姬冰原吩咐,命人去查了一輪,回來才道:“聽說今日懷清公子舉辦這文會,原是想要籠絡示好今年這些舉子,結果卻被雲侯爺搶了風頭,頗有些嫉恨。”

姬冰原失笑:“懷清這孩子,朕平日裏看著沉穩矜貴,伶俐通透得很,也是家裏精心教養過的,豈會如此就讓人看出來行跡了?”

丁岱遲疑了下道:“聽聞在文會之前,眾人求簽,懷清公子卻是抽了支不太好的簽,因此面上有些下不來,之後又遇到雲侯爺這事,文會上人人作詩只有感而發,十首詩賦,倒有八首頌雲侯爺的,懷清公子到底年少,這才藏不住了。”

姬冰原問:“是什麽簽?”

丁岱自然是早默記了下來備著皇上垂詢,自然連忙道:“是支中平簽,萬人叢裏逞英豪,便欲飛騰霄漢高;爭奈承流風未便,青燈黃卷且勤勞。”

姬冰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也能當真的?朕當年求簽,十支倒有九支下簽,不也走到今日了?”

丁岱笑道:“想來懷清公子年幼,尚未經過什麽事,又或者當著眾人面,有些掛不住臉罷了。”

姬冰原也不說話了,將屈老太傅那奏本拿在手裏顛倒了幾下,沉吟了一會兒,又問丁岱:“你覺得屈老太傅所言如何?”

丁岱謹慎道:“屈老太傅三朝元老,自然是老成持重之言。”

姬冰原卻是笑了下:“屈老太傅當初受過長公主恩惠,如今看顧小輩,他是怕吉祥兒風頭太過,得罪了未來的儲君,將來朕不在了,他失歡於新君,下場不好。”

事涉未來儲君,丁岱噤聲,不敢再說話。

姬冰原將奏本擲回台上,冷笑了聲:“朕若連自家小輩都護不住,還做什麽皇帝。”

丁岱遲疑了一會兒,緩緩進言道:“老太傅說的,讓雲侯爺去禁軍、京軍歷練,也是用心良苦,軍中大多是舊日長公主提拔過的將領,自會看護提攜侯爺,磨礪個幾年,功勞也有了,根基也深了,自是肱骨之臣。”有了軍權,自然也就能護住自己了。

姬冰原道:“孩子還小,去吃那些晨昏顛倒、值日當班的苦做什麽?”

丁岱有些無語,想當年陛下在侯爺這個年紀,已領兵在外,厲兵粟馬,連夜行軍,上陣殺敵,什麽苦沒吃過,這會兒倒是一副溺愛縱容的長輩樣子擺出來了!

眼看這明君在教養孩子上卻有些失之溺愛,丁岱哪裏敢再提,只是低頭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