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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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婷在會議室裏傷心掉淚。過去的十天裏,她和另外八個營業員都在這個會議室裏回憶美元究竟是怎麽丟的。

現在,八個姐妹都自由了,唯獨剩下了自己,自己不是嫌疑犯也是嫌疑犯了。她從沒像現在這樣怨恨丈夫齊大庸。

姚婷出軌,是一種偶然,似乎也是一種必然。自從嫁給齊大庸後,姚婷總是感到孤獨。開始的時候,只是空間上的孤單。齊大庸一天兩天不回家,三天四天不回家,她總還是盼著他回家。

後來,不知不覺中,她不再盼著齊大庸回家了。回家也是吵架,因為齊大庸不回家,也因為自己一直不懷孕。

姚婷不能生育,這是她和齊大庸都沒想到的事。齊大庸是獨子,齊大庸的媽媽很在意齊家的香火。開始的時候,齊大庸還算開通,他對姚婷說,沒孩子更省事兒,還不受累呢。

可是,隨著同齡人都抱上了孩子,媽媽也經常唉聲嘆氣的,說自己沒那福分,這輩子算是抱不上孫子了。齊大庸便有心無心地有了不滿的話語。

姚婷從心裏覺得對不起齊家,她只有用盡心竭力照顧丈夫和公婆等作為補償,毫無怨言。

但漸漸的,她覺得這樣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丈夫想要兒子,婆婆想要孫子,這才是根本。於是,她托在醫院工作的親戚,把一個未婚姑娘剛剛生下來的男嬰抱回了家,取名齊天。

齊天健康活潑地成長著,多少緩解了齊大庸的遺憾。但畢竟不是親生的,齊大庸的媽媽沒辦法從內心喜愛抱養的孫子。姚婷也看出了這一點,就借口兩個人工作都忙,沒時間照顧兒子,婆婆體弱多病,帶不了孫子,把齊天放在自己母親那裏撫養。

姚婷想對齊大庸殷勤,但齊大庸很忙,經常不回家。其實姚婷知道,齊大庸就算不忙,也不願意回家,男人們好像都這樣。原來齊大庸在刑警一線的時候忙,後來,當了測謊員,姚婷還以為他能比以前回家勤一些呢,誰知根本不是那麽回事,還和以前一樣。

不僅如此,齊大庸當了測謊員後,還添了毛病,處處懷疑姚婷,總是半真半假地說她撒謊,明明她說的是真話,也說她撒謊。姚婷喜歡時裝,穿回家一件新衣服,齊大庸問是哪兒來的,姚婷說自己買的,齊大庸說她撒謊,肯定是別人送的,還是男人送的。

姚婷說給齊大庸炒了兩個菜,他一口還沒吃,就說她撒謊,說菜是從飯館叫的,快餐盒還在垃圾桶裏呢。

姚婷單位有事加班回家晚了,齊大庸說她撒謊,她根本就沒在單位加班,是和別人幽會去了。

姚婷分辯,齊大庸理直氣壯地說,我說你撒謊你就撒謊了,不然我就用測謊儀給你測測!

久而久之,姚婷覺得身心疲憊,覺得內心孤獨,下了班,她不願意回家。回去了,齊大庸要是在家,又免不了打嘴架。齊大庸不在家,自己一個人又苦悶。

焦處長就是這時出現的。晚上下了班,別人都走了,姚婷趴在桌子上發呆。焦處長來了。

焦處長負責分行的安全保衛,每天總是大家都走後,逐一檢查一遍辦公室,覺得沒有安全隱患後再下班回家。

焦處長推開姚婷辦公室的門,看見她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大驚失色,跑過來問:“姚婷!你不是病了吧?我送你去醫院!”

其實,焦處長不止一次看見姚婷下班不回家了。焦處長伸手一摸姚婷的額頭,“不熱,又是你丈夫不在家?今天是周末,難道丈夫不回家陪你?”

姚婷的眼淚就下來了,焦處長忙把自己的手絹掏出來遞給她。

姚婷不想回家的時候,焦處長總會出現在她面前,噓寒問暖的,還常聊點兒奇聞軼事,逗她開心,焦處長挺幽默的。

一來二去的,姚婷有點兒搞不清楚自己不回家是因為齊大庸不在家,還是因為焦處長在單位。

那天晚上下班後,姚婷又趴在桌上發呆,焦處長沒出現,她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拿起背包正要回家,焦處長打電話來說,他不舒服,讓姚婷過去幫他找藥。

姚婷去了,問藥在哪兒?焦處長一把拉住了她:“你就是我的藥!”姚婷掙紮,焦處長指著窗外說:“別出聲!保安在外邊!”

姚婷魂不守舍地回了家。一路上恨自己一時糊塗。進門發現齊大庸坐在那兒,嚇壞了。早晨走的時候,齊大庸說了今晚不回家了,突然回來,難道是發現了自己和焦處長?

姚婷不敢正眼看丈夫,換鞋的時候腿發軟,脫外衣的時候,拿不住掉地上了。

齊大庸的眼睛毒,一下子就覺出了姚婷的異常。姚婷是個在丈夫面前藏不住任何秘密的人,被丈夫用眼睛那麽一審視,就主動說:“焦處長留我……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