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3/6頁)

閃進室內,曉武背靠房門四下觀瞧,屋裏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大床,床前是書桌,上有台燈、暖瓶和提包。窗簾緊閉,在昏暗的微光下曉武注意到門前半步之外,悄然撒落一層淡淡的煙灰。

“果然狡猾,”心中暗道,“只要稍微用力一開門,就會拂走煙灰,即便沒被拂走,來人也會踩上去,哼哼!一步之內,想收腳都來不及。”小心跨過煙灰,曉武盯向那提包,這也許就是楊旭東的貼身之物。伸手捏了捏,感覺裏面似乎裝了許多東西,隨手按開遮光電筒,仔細確認拉鎖上是否有蛛絲或者幹膠等機關,直到確信再無疑問,這才輕輕的,一點一點拽動拉鎖。拉開一半後,慢慢撐開提包向裏望去,突然,一個棕色的皮夾躍入眼簾……

“錢包?”倒吸一口涼氣,一種不祥的預感在頭腦中快速閃過,“吃飯沒帶錢包……哎呀!他很可能回來取錢!”正想迅速撤離,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

這間屋子根本藏不住人,而曉武也沒時間去考慮該怎麽辦,頭腦中的下意識反應,就是不能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特殊身份。快速合上拉鎖,幾步竄至窗前,在鑰匙擰動鎖眼的一刹那,拉開窗簾推開窗戶,從四樓毫不猶豫一躍而出……

“啊……”樓外傳來陣陣驚呼,老錢從椅子上猛然跳起,衣背全是細密的冷汗。

“小偷!小偷跳樓啦!”人群迅速圍攏,沖天的喧鬧聲中,專案組長挪動著身體,走到窗前向樓下瞥過一眼,就此便一動不動,猶如泥塑木雕……不知過了多久,他艱難地轉過脖子,顫抖著聲音,對老錢哽咽道:“部長……馬同志……身上……地上……可都是血啊……”

失魂落魄地望他一眼,老錢那樣子,好似一幢搖搖欲墜行將坍塌的大廈,在警衛人員盡力攙扶下,他擺擺軟如米粉的手臂,拖著走樣的哭音,喃喃自語:“別讓我看……我不往下看……決不……曉武啊……我不敢看哪……”

“首長!!!”

兩眼一黑,老錢剪刀著腳步,在蹣跚中轟然癱倒……

楊旭東往樓下望了望,便關窗合簾。悠閑走到提包前,打開後仔細檢查,發現只少了些現金。而關鍵物品,例如貼在信封上的郵票,依然是紋絲未動。“一個小偷?唉!算了,錢財乃身外之物。”言罷提起皮包,頭也不回向門外走去……

昏黃的燈光由亮變暗,這是就寢的信號。鄭耀先倚在潮濕的山墻上,焦慮的面容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在劇烈撞擊著胸壁。又是一天過去了,像這樣的日子究竟還要熬過多久,他連想都不敢再想。

脫下鞋子扔到一邊,解開胸前衣扣,大口呼吸著窒息的空氣。他睡不著,也不想睡,靜靜地坐著,默默地思考,直到晨曦初現天光放亮,這才合上艱澀無比的眼皮,吐出一口久藏於胸的悶氣。此時此刻,他覺得人生就是被禁錮的牢籠。

一個獄警走到北京來客身邊,俯首低語幾句。

“你說什麽?”北京來客豁然起身,看看牢中萎靡不振的鄭耀先,“有人要把他帶走?”

“是的,這是由中央某部簽發的密令。”將文件放在桌面,獄警閃身站到一旁。北京來客點點頭,迅速從腰間解下鑰匙……

鄭耀先被立刻提出監獄,在三輛吉普車和一小隊士兵的押送下,到達原國民黨陸軍醫院——現中國人民解放軍第XXX醫院。老錢正躺在高幹病房打吊瓶,一見鄭耀先進來,忍不住流下眼淚。

曉武出事後,原本還有兩個人可以對付楊旭東。但韓冰剛剛被同屋案犯打折肋骨,現在正昏迷不醒人事不知。而鄭耀先呢?老錢一想到他就內心愧疚,與其相見尷尬,還不如不見省心,但形勢已由不得他再考慮個人感受,是楊旭東逼得他必須當機立斷作出抉擇。

二人的相見似乎並不融洽,鄭耀先冷漠地望著他,仿佛這失魂落魄的老人根本不曾在記憶中出現過。

“曉武出事了……”觀察著鄭耀先的臉色,老錢強抑悲痛,將事情經過概述一番,末了他還補充一句,“曉武沒暴露身份,他是好樣的……”

靜靜地聽著,直到他講完,鄭耀先這才轉身向門口慢慢跛去。

“老鄭……”

“老鄭已經死了……”停下腳步,他頭也不回,“從曉武跳樓那一刻,鄭耀先這個人就已經死了……”話音未落,已是如鯁在喉,“你……你覺得他活著還有什麽指望?”

“老鄭……”

“唉……算了吧,幹我們這行兒的,都是命中注定不得善終……”蹣跚著走出病房,卻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撲在墻壁上,額頭撞得鮮血淋漓,“曉武啊……曉武……是師父害了你,師父不該把你領進這一行……”雙手交替扶著墻壁,拖拽著軟如面條的雙腿,一步一步,在便衣攙扶下,奮力向手術室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