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6頁)

“啊?”笑容在曉武臉上突然停頓,過了許久,他忍不住自言自語道,“不會對我這麽沒信心吧?”

鄭耀先的心驟然緊張起來,這種感覺並不陌生,比曉武去香港那次,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天一宿又在漫長的煎熬中度過,黎明時分,他那憔悴的面容上,一雙直愣愣的眼睛已經布滿了血絲。

“恐怕曉武又要出事兒,唉!我這做師父的卻一點都幫不上他。”望一望鐵門重重的牢房,又看看從窗縫裏射進來的一縷朝陽,鄭耀先感覺自己快要挺不住了。“一大早就這麽心煩意亂,唉!這一天該怎麽過呢?”

自從曉武走後,農場方面把自己轉到監獄,每天除去一日三餐,連個放風機會都沒有。監獄裏沒有時間的概念,即便有,那也是掌握在別人手裏,他只能用吃飯和睡覺前被調暗的燈光,來大概估算鐘點。

“韓冰也不知怎樣了,她一個女人遭這份罪不容易,老天對她實在是不公平。唉!以後有機會就多陪她說說話,心情好一些,沒準她還能支撐下去。”

“周志乾還活著嗎?”口不能言的韓冰,此時正在鄭耀先隔壁的牢房暗自憂心,“你可不要犯倔呀!那些人不會因你說得有理而高擡貴手,三拳兩腳下去,你這身板還能剩下幾口氣?”可以說,韓冰遭的罪並不比鄭耀先少,橡皮塞已撐得她嘴角麻木,口水象瀑布一般流之不盡,頸部筋脈猶如火燒似的劇痛。

審判人員只允許她點頭或者搖頭,如果不按那些人吩咐,或者稍有一絲反駁,晚上就要被同屋犯人蒙住頭臉拳打腳踢。但韓冰就是韓冰,倔強的她哪怕是遍體鱗傷,也不會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直到有一天她被拉到刑場,和一群死刑犯並排跪在一起時,那青紫斑駁的面容,這才向法警流露出一絲感激的微笑。

槍響了,溫熱的血滴濺在她臉上,令所有警員深感意外的是:這女人居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取出她嘴裏的橡皮塞,法警說道:“韓冰,今天只是想警告你:再不低頭認罪,下次就該輪到你了。”

冷哼一聲,連張嘴都萬分吃力的韓冰,含糊不清地回道:“怕死……就……不是……共產黨員!用子彈……嚇我,哼!你們……還嫩!”

“你頑固透頂!”執法者被激怒了,“不許你侮辱‘共產黨員’這四個字!你已經被開除黨籍,不配再擁有這四個字!”

“那你……更不配!”還寄希望於周志乾不要犯倔,可她自己卻比誰都倔。嘴巴和舌頭實在很痛,韓冰也懶得與這些禽獸理論,輕蔑地仰起頭,默默回想起在昔日戰場上,那些為革命而奮勇捐軀的戰友……“我想念你們,但我更加羨慕你們……”她心中充滿苦澀,嘴角依然洋溢著對弄權者那無情地嘲笑……

原和諧街天鵝飯店,現已更名為“紅旗賓館”,是為紀念“三面紅旗”的偉大勝利,特意更改的名字。楊旭東住在四樓東側401房間,平時深居簡出,只有在黃昏時分,他才離開房間去二樓的西餐廳進餐。

他總是向服務員點鵝肝和波特酒,也總是在臨窗的圓桌旁放上三把椅子,一邊喝酒品著鵝肝,一邊向對面座前的酒杯,頻頻致敬。

化裝成服務生的專案組員,將這古怪現象反饋回總部,別人聽後是一腦袋問號,而曉武則感慨萬分唏噓不止,“楊旭東就是楊旭東……”

“嗯?小馬,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楊旭東此舉還有其它深意?”老錢快被這師徒三人那獨特的思維方式弄瘋了。他也算是在情報戰線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但全國那麽多部下,唯獨鄭耀先和馬小五,他卻怎麽也把不準脈。

“快到時間了,楊旭東又該下樓吃飯了……”嘆口氣,曉武轉移了話題,“等他一出來,我就進他房間察看。”

“需要我們怎麽配合?”老錢追問道。

“不需要,人多反容易被他看穿。”閉上眼睛,將行動步驟做最後的確認,馬曉武拾起桌面上的手套。

“要不……我叫餐廳的同志拖住他?”

“可以,但不要拖太久,以免他起疑心。”

“好!不過你要注意: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噢?”

“楊旭東持有英國護照,一旦沒有確切的證據,這會給我們外交帶來麻煩。”

正在這時,身旁的報務員突然喊道:“注意:目標已經出動,十秒鐘後將拐過樓梯口。”

楊旭東漫步走下樓梯,踏上二、三樓之間的緩步平台。他看看貼在墻壁上的標語,不由輕輕念了句:“‘一天等於二十年,共產主義在眼前’……呵呵呵……”又看看標語下的小字,寫得同樣是精彩絕倫,“‘吃飯不要錢就是共產主義’……嗯!早知這樣,我來大陸還帶什麽錢?這可真是……”話語突然停頓,他趕緊摸摸口袋,不巧的是還真就沒帶錢。自嘲地笑了笑,轉過身,又重新登上台階。“唉!這記性可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