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殘忍(第4/6頁)

張昊說:“呼延先生誤解了,這個人入獄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下崗職工,而且他的刑期也只有三年。”

呼延雲越發驚訝了:“才判三年?那應該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罪行啊,林香茗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鑒定?”

“坦白地說,我倒認為,這是林香茗先生做出的最正確、最精彩、最了不起的鑒定。”張昊說。

呼延雲大惑不解地望著他。

“林香茗先生在鑒定書中寫得再明白不過了,這個段新迎的可怕不在於入獄前的罪行,而在於出獄後的兇險——不是敢砍敢殺的匹夫之勇,而是工於心計和詭詐多端!不是擁有多麽先進的殺人武器,而是心中仇恨有如地獄之火——”張昊加重了口吻,“簡單地說,就是現在,就是眼下,就是他刑滿出獄後這幾個月裏,他已經制造了三起針對於文洋的未遂謀殺,而無論是我們,還是警方,都抓不住一點點證據!”

“那麽,我要問了——”呼延雲重新在沙發上坐下,“原因何在?”

張昊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呼延先生能否賞口水喝?”

呼延雲倒了一杯白開水,遞給張昊。

“呼延先生的頭腦應該就是一個存儲量超大的犯罪案例數據庫吧。”張昊先恭維了一句,“那麽您是否還記得,三年前,本市有一起父親因為女兒的死而遷怒於一個中學生,將他砍成重傷的案件嗎?”

呼延雲想了想:“好像有這回事,不過,只在報紙上占了豆腐塊大小的位置吧?因為案子實在很普通。我唯一的困惑是,如果女兒的死因與那個中學生沒有直接關系,當父親的為什麽會把他砍成重傷呢?”

“我給呼延先生大致講講事情經過吧。”張昊說,“這個名叫段新迎的是本市人,高中沒考上,到一個技校上了三年學就參加工作了,修理電器電腦什麽的,業余時間還不斷進修相關課程,後來到了一個大廈專門負責水電保養,金融危機一來,各個公司都租不起辦公用房了,紛紛搬離大廈,他很快就失了業,連老婆都跟人跑了,家裏只剩下一個老父親和一個四歲半的女兒……”張昊看見呼延雲聽得神色黯然,趕緊嘆了口氣,接著說,“其實他也挺可憐的,他老爸身體不好,長年臥病在床,女兒又有哮喘,家裏全靠他一個人,他愁得沒辦法,整天喝得醉醺醺的,有時候就倒在路邊,他女兒雖然小,卻很懂事,見他老不回家,就去找他,看到他爸又喝多了在路邊昏睡,就求旁邊的叔叔把他爸爸背回家去,附近的人都說那孩子很仁義。”

“事情就在那年春末,有一天下午,女孩到外面玩兒,傍晚時還沒回家,段新迎起先以為孩子玩心重,忘了回家,但是到很晚仍不見蹤影,他著急了,滿世界找,怎麽也找不到。這時鄰居提醒他,既然家附近找不到,就去臨近的一個豪華小區——紅都郡找找看。他趕緊跑過去,守門的保安說好像是見到這麽個女孩,跟著兩個中學生進了小區——那兩個中學生中的一個,正是紅都郡的住戶。這樣,段新迎才被放進小區,並最終在小區的地下自行車庫發現了孩子的屍體……”

“屍檢表明,孩子死於哮喘急性發作,死亡前似乎有過劇烈的運動,這是導致哮喘急性發作的直接原因,但是沒有任何性侵害和性侵擾的跡象。”張昊說,“段新迎回憶說,因為孩子哮喘病情較重的緣故,隨身總是帶著藥物,但是警方在孩子身上和附近,都沒有發現藥物。”

“那兩個中學生怎麽說?”呼延雲問。

“那兩個中學生說,當天下午他們正在小區外面玩兒遙控車模型,那個小女孩走過來,看得入迷,就讓他們帶她一起玩兒,他們玩兒了一會兒,覺得街道上來來往往汽車太多,不安全,就把遙控車帶進了紅都郡,小女孩也跟了進來,要跟他們一起玩兒。他們想試試遙控器是否能像說明書說的那樣在信號不佳的地方也能操縱遙控車,就去了地下自行車庫,車庫很開闊,自行車又很少,所以適合遙控車奔馳,一開始玩兒得挺好的,小女孩跟著遙控車又跑又跳地很開心,可是突然就喘不上氣來,臉憋成了青紫色,嚇得兩個中學生不知所措,兩個人中,一個是紅都郡的住戶,就是於文洋,另一個名叫高震的胖子則住在其他小區,前者上樓去打急救電話,留下胖子守著小女孩,120接到急救電話之後,馬上派車過來,可是正好遇到晚高峰,幾乎是和段新迎在同一時間到達自行車庫的,當時已經來不及了……”

呼延雲沉吟道:“聽起來像是一場純粹的意外。”

“是啊,純粹的意外。”張昊特地把“純粹”二字說得很重,“但是段新迎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看見女兒的屍體就哭得昏死過去,被醫生救醒後還是哭,眼淚都哭不出來的時候就幹號,邊號邊用兩只手不停撕扯自己的喉嚨,撕扯得脖子上鮮血直流,好不嚇人……他從此一蹶不振,連處理喪事的力氣都沒了。小女孩被送到火葬場焚化後,她爺爺強撐著從病床上站起,把骨灰盒拿回了家,再次倒在病床上。本來以為這事情就算是完了,誰知小女孩頭七剛過,段新迎帶了把菜刀蹲在中學門口,見那倆中學生出了校門,突然揮著菜刀劈過去,一下子砍到那胖子高震的左臉上,生生削下塊肉,鮮血如注,多虧於文洋把書包砸過來,其他放學的學生又奮勇沖過來打倒了段新迎——現在的中學生都人高馬大的,很多比成人還有塊頭——高震才沒被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