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麗澤的情人(第3/9頁)

“我愛你!”他悄悄地說,“跟他說啊!”

“我愛你。”她說得短促,閉上眼睛。傑裏還來不及阻止,她就已掛掉電話。

“他要到這裏來,”她說,“你好可惡。”

傑裏仍跪在她身邊。她站起來,為的是擺脫他。

“他知不知道?”傑裏問。

“知道什麽?”

“我在這裏。”

“也許吧。”她點了一根煙。

“他現在人在哪裏?”

“我不知道。”

“他什麽時候會到?”

“他說很快。”

“他自己一個人來嗎?”

“他沒說。”

“他有沒有帶槍?”

她來到廚房另一邊。緊張的灰眼珠仍直瞪著他,充滿怒火與驚恐。然而傑裏毫不關心她的心情。期待行動的狂熱已制約了其他所有感覺。

“德雷克·柯。那個包養你的好好先生。他有沒有帶槍?他會不會對我開槍?老刁是不是跟著他?只是問問而已。”

“他上床時不帶槍,如果你要問的是這個的話。”

“你要上哪裏去?”

“你們兩個男人可能比較喜歡獨處吧。”

傑裏帶她回沙發,讓她面對客廳另一端的雙扉門坐下。這扇雙扉門以方塊毛玻璃組成,外面是入門廳與前門。他打開門,如此一有人進門,她能一目了然。

“你們讓人進門,有什麽規定嗎?”她聽不懂他的問題,“這裏有個窺視孔。他有沒有堅持要你在開門前先察看一下?”

“他會從樓下對講機打上來。然後會用他自己的鑰匙開門。”

前門是光面處理過的硬木板,並非實心,卻堅固耐用。根據沙拉特的口傳軼事,若想出其不意拿下入侵的獨行俠,別站到門後面,否則永遠也出不來。這一次傑裏不得不贊同。然而,站在門打開的一邊,遇上具有暴力傾向的對手,無異於坐以待斃。何況,柯是否知情,是否獨行,傑裏毫無概念。他考慮躲到沙發後面,但如果會引發槍戰,他不希望麗姬被子彈波及,他絕對不希望。麗姬如今變得被動,眼神也懶散無主,讓他更不敢大意。桌上放著他的白蘭地酒杯,就放在她的酒杯旁,他輕輕將杯子移到插了塑料蘭花的花瓶後,以免擋住視線。他將煙灰缸清幹凈,打開一本《時尚》雜志,放在她眼前的桌上。

“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有沒有放音樂的習慣?”

“有時候。”

他選擇艾靈頓公爵。

“是不是太大聲?”

“再大聲一點。”她說。他起了疑心,調低音量,注視著她,這時對講機從入門廳吱吱叫了兩聲。

“保重。”他警告,一手持槍走到前門打開的一邊,采取坐以待斃的位置,距開門的半圓弧形三英尺,近到足以往前跳躍,遠到足以開槍並且躲避——他彎腰成半俯臥姿勢時,心裏如是想。他左手握槍,空出右手,因為在這種距離下,用哪只手都不可能失守,但如果必須出拳,他希望能用右手。他記得老刁半舉雙拳的模樣,因此警告自己別太靠近。無論采取什麽行動,盡量保持距離。踹他鼠蹊一下,不過別趁機靠近。維持在他出拳範圍之外。

“你說:‘上來吧。’”他告訴她。

“上來吧。”麗姬朝對講機重復。她掛掉對講機,打開鏈栓。

“他進來的時候記得微笑。別大叫。”

“你下地獄吧!”

他的耳朵機靈起來,聽見電梯方向傳來抵達時的悶擊聲,以及單調的“叮”一聲。他聽見腳步聲朝門接近,只有一雙腳,腳步穩定,這時回想起德雷克·柯在跑馬地那種稍像人猿般的滑稽走姿,而且膝蓋從法蘭絨長褲裏凸出。鑰匙插進鎖孔,一手扭開門,身體其余部分跟著進來,顯然未經大腦。這時傑裏奮力跳出,將毫不抵抗的身體壓在墻壁上。一幅威尼斯的風景畫掉下來,玻璃破碎,他用力關上門,一氣呵成,看準喉嚨,將槍管深深刺入頸肉。這時又有人以鑰匙打開前門,動作非常快速,他氣力盡失,雙腳朝天飛,一陣痛楚從腎臟擴散開來,令他全身麻痹,因此倒在厚厚的地毯上,隨之而來的一擊打中鼠蹊,使他張口喘氣,膝蓋縮到下巴。從淚水直流的眼中,他看見管家法恩矮小的身材,滿臉怒氣,高高站在他身前,作勢再出一擊。傑裏也看到山姆·科林斯僵硬地咧嘴笑,從法恩肩頭望過來,心平氣和,看看造成了什麽傷害。另有一人站在門口,面帶嚴重關切的表情打直領子,傑裏剛才突襲的對象就是他。這人緊張不安,就是傑裏從前的向導兼恩師喬治·史邁利先生,氣喘籲籲地命令手下歇手。

傑裏能夠坐下,卻只能在上身前傾時坐下。他雙手向前,手肘擠向大腿,全身痛苦不堪,如同毒藥從中心點散發出去。麗姬在入門廳的門口觀望。法恩伺機而動,希望再找到借口毒打他一頓。山姆·科林斯坐在客廳另一端,蹺起二郎腿坐在有側翼的扶手椅上。史邁利幫傑裏倒了一杯未摻水的白蘭地,彎腰將酒杯送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