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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為什麽,老美竟然對此一無所知,這更大幅增添刺激的程度。或者也許他們知情,只是沒告訴我們罷了,因為這些日子以來,只要提到華盛頓的外交政策,你就得先問是哪一個政策,以及哪一位大使:是美國大使館裏的那一位,還是安孔丘上的那一個。因為美軍還無法適應,在巴拿馬,不能隨便轟掉別人的腦袋。

倫敦也非常興奮,從各式各樣奇怪的地方挖出數據加以佐證。有時是從很多年以前的資料,推演出不可思議的結論,說那些人追求世界權力的野心將會主宰每一個人。因為誠如蔔強所言,全世界的禿鷹都聚集在可憐的小巴拿馬,玩的遊戲就是猜誰能拿到大獎。倫敦不斷催著要更多,更多,這讓安迪很惱火,因為過度操控一個情報網,就像過度操控一只賽狗,他說:最後你倆都會付出代價,狗和你。但他也只告訴她這麽多,其余的都守口如瓶,這令她非常贊賞。

這一切,從開始到現在,不過短短十個星期,和他們的韻事一樣。安迪是個魔術師,伸手碰觸周圍已存在多年的東西,讓它們心神激蕩,生機盎然。他碰觸法蘭的方式也相同。可是,蔔強是誰?如果安迪是由蔔強所定義,那麽蔔強又由誰來定義呢?

為什麽蔔強的朋友對他或她這麽坦誠相告?蔔強是心理醫師,是醫生?或者是個城府很深的蕩婦,靠著挑逗技巧從愛人身上悄悄套出秘密?是誰打電話給安迪,響個十五秒,在他回答“我會去”之後立刻掛掉?是蔔強本人嗎?還是中間人?一個學生?漁夫?安全閥?情報網裏的某個特別聯絡人?安迪是到哪裏去呢?他像受到超自然聲音召喚一樣,在深夜起床,套上衣服,從床後的保險箱拿出一疊美鈔,留她獨自躺在床上,幾乎沒道聲再見,然後在破曉時分偷偷溜回來,有時懊惱有時極度興奮,身上散發雪茄煙與女人香水的氣味。接著他會要她,仍然不發一語,無窮無盡,美妙非凡,永不疲憊,時時刻刻,年復一年,永不滿足。他厚實的身體猶如無重量似的壓著她,抱著她,一個巔峰又一個巔峰。法蘭從來沒有過如此的體驗,除了在學生時代的幻想之中。

安迪搞的又是哪一種偉大煉金術?當一個外表尋常的棕色信封送達門口時,他就會帶著信封進浴室,把自己鎖在裏面半小時,留下一股樟腦丸的氣味,或是甲醛?安迪到底看見什麽?他從掃帚櫃再次現身時,帶著一卷不比絳蟲寬的濕膠卷,坐在書桌旁用微型剪輯器處理。“不能在大使館做嗎?”她問他。

“沒有暗房,也沒有你。”他回答,低沉、不屑一顧的聲音令她難以抗拒。真是繼艾德加之後的討厭鬼不二人選——這麽足智多謀,這麽無拘無束,這麽勇敢無畏!

她會在“蔔強”會議上觀察他:我們的首席蔔強組員,強勢盤踞在長桌,一綹引人遐思的劉海垂落在右眼上。他遞出有鮮艷條紋的档案夾,眼神飄到虛空的遠方,每個人都期待他親口讀出档案內容,蔔強眼中的巴拿馬,現場目擊:

外交部的安東尼奧·某某最近宣稱,他被古巴情婦迷得神魂顛倒,打算不顧美國反對,盡力增進巴拿馬與古巴的關系。

對誰宣稱?他的古巴情婦?那個情婦又告訴蔔強?或者是她直接告訴安迪,或許——在床上?她又想起香水味,想像那是在耳鬢廝磨間擦上他的身體的。安迪是蔔強嗎?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某某的另一個效忠對象是科隆的黎巴嫩黑手黨,據說他們付了兩千萬,希望打造一個科隆犯罪團體所樂見的國內形勢……

在古巴情婦與黎巴嫩流氓之後,蔔強直接跳到運河:

新近組成的運河當局內部,混亂與日俱增,因為老手被純粹靠裙帶關系任命的不稱職幕僚所取代,頗令艾爾納斯托·狄嘉多失望。最顯著的例子是任命荷西-馬利·費爾南德斯當綜合服務處處長,因為他取得了中國大陸快餐連鎖企業“李蓮”的百分之三十股份,而“李蓮”的股份有百分之四十為巴西的羅德裏格斯可卡因集團所擁有……

“這個費爾南德斯就是國慶節大會從我面前經過的那個嗎?”法蘭面無表情地問安迪。這是夜晚在馬爾畢辦公室舉行的蔔強項目小組會議。

她和他一起在他的公寓裏吃午餐,做愛做了一整個下午。她之所以問這個問題,與其說是好奇,不如說是余韻未盡。

“禿頭外八腿的家夥,”安迪漫不經心地回答,“投機,長粉刺,討人厭,有口臭。”“就是他。他想要我和他一起飛到戴維市參加節慶。”

“你什麽時候走?”

“安迪,你無權過問。”奈吉爾·史托蒙特頭埋在档案裏,擡都沒擡地說道。而法蘭得靠工作轉移注意力,避免迸出咯咯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