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暗中的宴會(第4/10頁)

據說在17世紀的巴洛克時代,有許多建築中都采用了與此相似,讓人產生錯覺的手法。即便在日本,在通往茶室的甬道中,建築師也經常利用這種讓人產生遠近錯覺的建築手法。從建材為石頭這一點看,這個走廊是北館翻建時才建造的。或許這種讓人產生幻覺的建築手法也是那個叫中村的建築師提議的。

也可能是連接北館和西館的通道原本就被精心設計成這樣。

不管怎樣,這種建築風格中蘊含著什麽意味呢?

如果硬要解釋的話,恐怕是突出隔離感。

西館是這個宅子的內裏,某種意義上的核心。為了突出這樣的西館和北館的不同,才會精心設計,讓人產生這種視覺差。

這個宅子本來就和我們日常世界相隔很大。不單純是地理位置的問題,所有的一切都和我們的常識相去甚遠——如同合成怪獸的外觀,黑糊糊的內飾,以及生活在這個宅子裏的人……

在這樣的宅子裏,西館——“達麗婭之館”則處在更加孤立的“內裏”。說得誇張一點,這西館或許是一個日常世界的理論和法則完全無法相通的“異界”。要想到達這個“異界”,就必須經歷一種“儀式”,那就是穿過這條讓人產成距離幻覺的通道……我胡思亂想著,跟在鶴子身後,朝前窄後寬的隧道走去。

實際一走,我發現這條走廊最多七八米長,盡頭的門也比普通的門低矮、窄小。

穿過走廊盡頭的門,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扇雙開黑門。有門楣的這扇黑門看上去是這個西館的舊入口。

門裏面是個有樓梯的寬敞大廳。這裏比北館更加安靜,微微散發著舊木材和灰塵的氣味。光線更加昏暗,到處都是或濃或淡的黑暗。

很快,我就明白了——光線之所以昏暗和照明有關系。這裏的光線來源不是電燈,而是墻壁上的燭台——那裏插著幾根燃燒著的蠟燭。

這個房間裏不是沒有電。我擡頭能看見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的吊燈的黑影。是故意不開燈,用蠟燭照明的。或許因為今晚是“達麗婭之夜”吧。

“請小心腳下。宴會廳在二樓。”說著,鶴子朝大廳中央的樓梯走去。

我跟在鶴子身後,走上那一個鋪著黑絨毯的寬樓梯。到正面墻壁盡頭,樓梯成直角向左拐,一直延伸到二樓走廊。

這條走廊上的照明也只有燭台上的蠟燭。當我看見自己的身影在燭光中晃來晃去,非常害怕。而且就在那時,外面又傳來轟隆的雷聲,所以我雖然不熱,手掌上卻滿是汗水。

“就是這邊。”鶴子停下腳步,推開走廊上的一扇黑門,回頭看著我,“請進。”

我聽話地慢慢走進去。這昏暗的屋子中空無一人。

“這裏是休息室,宴會廳在那裏……”說著,鶴子指著入口左首方向一扇雙開門。她朝那裏走去,輕輕擰開把手,說道:“我把中也先生帶來了。”

“請進來吧。”門裏傳來應答聲,那是浦登柳士郎的聲音嗎?

“請,中也先生。”鶴子從門口退下來,伸出一只手,催促著我,“這邊請。”

“謝謝。”

我沖著通向宴會廳的門,正準備用汗津津的手握住門把手,不禁回頭看了一下鶴子。只見她站在通向走廊的門邊,一動不動,看著我。

怎麽回事?一瞬間,我這樣想著。

她端莊的臉上毫無表情,眼睛直直地看著我的手,那眼神,那目光……非常銳利,讓人膽寒。從那眼神上看,她似乎非常憎恨我。她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厭惡?不,是羨慕、嫉妒?還是……

“那我就告辭了。”鶴子避開我的視線,冷冷地說道,“希望達麗婭能祝福你。”

很快,鶴子就消失了,仿佛溶化到走廊上那黑暗中。我無意識地嘆口氣,再次握住門把手——就在那時,沉悶的雷聲又響起來,仿佛要掀起我心中積聚的不安。

4

當我走進只有微弱燭光的房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黑暗中的那個異國美女的身姿。

那一頭垂到胸口的黑發;那銳利的雙眸——眼珠是深褐色;那病態般慘白的皮膚;那挺直的高鼻梁;還有那尖下巴……很顯然,這不是日本人。她那塗著口紅,線條優美的嘴唇邊浮現著美麗、性感、妖艷的微笑。

……哎呀,那就是……

我擡著頭,出神地看著正面墻壁上的大肖像畫,傻站在那裏。

那就是……達麗婭?那就是以她名字命名西館、浦登達麗婭年輕時的肖像嗎?

她是第一代館主浦登玄遙從意大利帶回來,並與之成婚的女人。她是玄兒、美鳥、美魚兩姐妹以及阿清的曾外婆。說實話,漂亮的美魚、美鳥兩姐妹和畫中的女人還真有幾分相像。

畫中的美女穿著黑色長裙,兩手疊加放在膝蓋處,坐在安樂椅上。隨著燭光晃動,她的表情似乎也在發生微妙變化。她那褐色的目光仿佛帶有某種魔力,能射穿對方。那鮮紅的嘴唇似乎就要張開,講述這個世界的一切秘密……